入豐文學沈鴦自認為演技不錯，經過幾年社會磋磨，比五年前還要更上一層樓。
心裡再痛，臉上也還是冷若冰霜。
因為長相很溫婉，所以反差的冷漠比其他人更有殺傷力。
“當初沒告訴你，我很抱歉，但告訴你，也是一樣的結果。”
“那時候你家破產，根本沒有經濟能力撫養那個孩子，生下來也是受苦，何必呢。”
“不對。”沈鴦突然笑了笑，“我那時候也沒想到你還能東山再起，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就生下那個孩子了，還能拿到不少撫養費。”
周越自嘲地勾起唇角，似乎要看穿她的眼睛，“你從頭到尾，沒有一點點愛過我？”
“這個問題你五年前已經知道答案了。”沈鴦垂眸避開，聲音平淡。
一聲嗤笑，他仍不死心，又問：“那天在夜撩，你說‘還好是你’，又是什麼意思？”
周越記得那天她被下藥，迷茫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清醒，軟著語氣說了那句話。
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後面的順從。
不是假象。
“抱歉。”
沈鴦慢慢吐出一口氣，說：“我那天認錯人了。”
周越再次篤定自己是個自作多情的小丑。
他死死握著拳頭，緩慢閉眼，輕聲說：“你真夠狠。”
再睜開眼睛，雙瞳平靜無波，恢復那副高高在上，冷漠高貴的樣子。
明明就在眼前，卻如隔天塹。
他本來就該這樣，沈鴦心想。
她背對過去，裝作忙碌地摺疊床上的衣服，竭力壓著哭腔：“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一件衣服在手裡疊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不像樣。
她回頭，背後空無一人。
周越走了。
“對不起啊。”
她握著那件衣服，淚如雨下。
自言自語用氣聲重複了一句：“對不起啊，周越。”
……
和阿蘅約在第二天下午，遊樂場外，大老遠就見一個小不點朝她跑過來。
“媽媽！”
沈鴦蹲下身，抱了個滿懷。
看著面前紮了兩個短短小揪的小女孩，她止不住地笑。
“鯉鯉！”
她抬手摸著小腦袋，阿蘅在後頭小碎步跑過來，氣喘吁吁：“不愧是屬兔子的，跑得還真挺快。”
幾乎立刻發現了沈鴦的傷，她皺著眉頭犀利吐槽：“怎麼回事？你這乾的是服務員還是特種兵？怎麼還把手弄成這樣了？”
沈鴦無所謂地笑笑，“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受了點傷。”
阿蘅無語，伸出手指點點她的頭，“幾年前才受那麼重的傷，醫生讓你好好養著，你全拋到腦後去了，這一雙手多災多難，改天我去廟裡給你求個手串。”
一低頭，小傢伙一臉擔憂，抻著脖子想看她的傷口，沈鴦彎下腰給她看，“沒事的，你看，醫生包紮過了，過幾天就能好。”
鯉鯉滿眼心疼，捧著她的手呼呼呼吹氣，童音稚嫩可愛：“媽媽，痛痛飛走了。”
沈鴦眼睛彎彎，十分配合：“嗯，飛走了。”
鯉鯉年紀小，但很懂事，平常來這裡鬧著要玩刺激的項目，今天格外安分，主動詢問意見：“媽媽手受傷能玩這個嗎？媽媽不能玩就不玩。”
“瞧瞧，瞧瞧，生了這麼個孩子你就偷著樂吧。”阿蘅故意嘆息，“有些人一下就把我拋在腦後了。”
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立即會意，一本正經說：“蘅媽媽想玩什麼？我陪你去玩。”
阿蘅笑著湊到沈鴦耳邊，“你女兒端水大師。”
三個人嬉嬉笑笑，沈鴦拍了不少照片，感嘆小孩子一天一個樣，才多久沒見，感覺她又長高了。
晚飯時間，餐廳裡購買兒童套餐送玩具，剛好是鯉鯉喜歡的那部動畫片，雖然價格偏高，耐不住孩子喜歡。
沒能把她養在身邊已經很愧疚，鯉鯉的心願沈鴦一般都會滿足。
阿蘅看著捧著玩具兩眼放光的小傢伙，感嘆：“小孩子的願望真簡單。”
沈鴦深表同意。
一整天保持高度興奮的狀態，坐在長椅上等車時，鯉鯉在阿蘅懷裡睡著了。
阿蘅顧及她的情緒，猶猶豫豫開口：“聽說，周越回來了？”
“嗯。”沈鴦小心的把鯉鯉手上的玩具抽出，收進包裡。
“有沒有考慮告訴他鯉鯉的事情？”
沈鴦搖頭，“他有女朋友了，沒必要去打擾人家的生活，當初是我決定分開，我不想走回頭路。”
阿蘅嘆息一聲，“其實他對你真的很好，如果沒有那些事，你們本該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沈鴦看著遠處的路燈，“阿蘅，其實今天他來找過我，我是想坦白的。”
“可坦白之後，又怎麼樣呢？”
“或許我們會和好，但真正的問題永遠得不到解決。”
“他母親說得很對，我們從來就不適合在一起。”
“有些人生來就在金字塔頂端，高不可攀。而我註定要忙忙碌碌，小心翼翼維護我那不值錢的自尊，度過這漫長又短暫的一生。”
她溫柔地注視著那張稚嫩的睡顏，“我從不懷疑當初和他分開的選擇，但我不是個好母親，或許我……”
“沈鴦。”
阿蘅打斷她，正色道：“你是一個好媽媽。”
“世界上多少人在懵懵懂懂的情況下就當了父母，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經濟上不成熟，性格也不成熟。”
“因為別人當了父母，生了孩子，所以他們也做了同樣的選擇。”
“那麼多人在沒有錢也沒有愛的家庭長大，繼承來的只有貧窮自卑，以及和家長如出一轍的性格缺陷。”
“在那種家庭，連哭都要被罵，都得偷偷摸摸哭。”
“做你的孩子，至少有滿滿的愛，我和你打包票，鯉鯉長大後絕對是個心理健康的小孩。”
阿蘅笑著望向她，沈鴦眼眶一熱，“你也是好媽媽，如果不是你幫忙，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哎，說這些。”阿蘅擺擺手，眯著眼睛警告：“你可別給我煽情，姐姐不吃這一套。”
沈鴦把頭輕輕靠在她肩膀上，“謝謝你，阿蘅。”
“去去去，肉麻。”
“嘿嘿。”
“哎呀哎呀，不行，我手有點麻，這孩子睡得太香了吧。”
“嗯，這一點倒是和你很像。”
這一天，鯉鯉做了個美夢，兩個媽媽牽著她的手，她們一起在草地上比賽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