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鳳蓮看著她,“小鷺,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們都在擔心你。”
沈嘉樹也說,“見個朋友需要這麼久嗎?是不是其間發生了什麼事?”
沈渡舟的眼中,也充滿了各種猜測。
江晴鷺默默地說,“久未見面,說了許多話,不知不覺就天黑了。”
方鳳蓮說,“先洗手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江晴鷺洗了手坐到桌邊,方鳳蓮給她盛了一碗湯,她下意識就端起來喝,卻燙得驚叫起來,嘴唇瞬間起了個泡。
方鳳蓮心疼地說,“小鷺,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沒看到還冒著熱氣嗎?”
沈嘉樹也看出她不正常了,“小鷺,你自打進門就心事重重,有什麼事,就儘管說出來吧。”
沈渡舟忐忑不安,她今天一定見了個特殊的朋友,要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有什麼事讓她這麼難開口呢?無非是離開沈家,離開他這個殘廢,其實他們也沒正式結婚,她完全有自由離開的權力。
於是,沈渡舟深吸了口氣,“小鷺,你說出來吧,不用有顧慮,我能夠承受的!”
這話一齣,方鳳蓮也意識到了,神色有些傷感。
“小鷺,你來沈家三天了,我們都將你當女兒一樣,緣份雖淺情義卻深,無論你作出什麼選擇,我們尊重你。”
這下連沈嘉樹也明白了,惋惜地嘆道。
“小鷺,這三天你給了沈家許多快樂,也讓渡舟重拾了生活的勇力,讓他能夠坐起來了,我們很感激你,你現在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口便是。”
江晴鷺一直垂著頭,見他們說得情真意切,決定豁出去了,反正答案就兩個,同意或不同意。
於是,她抬起頭一臉嚴肅。
“其實,我並不是江家的親生女兒,我的父親不是局長,而是一個農民。今天我不是見朋友,而是去鄉下見父母了。”
“我的母親林清婉很可憐,她曾經是中央美術學院的高材生,因為那場運動被迫下鄉改造,嫁給當地一個農民。而我那個父親,卻是一個狼心狗肺的渣男,拋棄了我母親,在外面跟一個女人同居了。”
“我想將母親接到身邊來,讓她遠離那個男人,不要再在鄉下受苦,也彌補我從未盡過的孝道。可是我才進門三天,對沈家沒作什麼貢獻,跟渡舟也不是正式的夫妻,害怕會麻煩到你們。”
江晴鷺不敢看他們的表情,一口氣將事情說完了。
他們肯定會震驚,會掙扎,甚至會退婚吧?誰願意家中多一個包袱呢?
果然,她說完後,屋子內一片寂靜,空氣好像凝固了。
終於,沈渡舟開口了,“就這件小事?”
江晴鷺愣愣地看著他,這事……難道還小嗎?
沈渡舟確定之後,心情一下子云開霧散,看著她繃得緊緊的臉,又好氣好笑。
“下次有話直說,不許這樣嚇我。”他嚴厲地批評。
沈嘉樹與方鳳蓮也如釋重負,其實他們隱約聽大院的人議論過,但他們並不在意她的出身,她沒有提,他們也就沒有細問了。
方鳳蓮說,“小鷺,這事有什麼不好呢?家中有空房,多一個吃飯更熱鬧,渡舟作為女婿,贍養你媽媽是應該的。說真的,我都迫不及待想見到你媽媽了。”
沈嘉樹也說,“你媽媽作為美院高材生,應該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我們怎麼會嫌棄呢?而且沈家娶媳婦,從來不看門第,家風優良就行了。”
他當即便決定,“明天我就派車,將你媽媽接到城裡來。”
江晴鷺心中的石頭落下,然後又哭了起來,她怎麼遇到了這麼好的公婆呢?
還有沈渡舟,他有什麼不好,他只是一隻暫時折了翅膀的雄鷹,她前世積了多少福,才能遇到這麼好的老公?
江晴鷺想起那個渣爹,氣憤不已,恨不得快點將媽媽接出來,跟他斷絕關係。
終於熬到了天亮,江晴鷺起床下樓,除了司機小宋後,她還讓公公派了一名警衛給她。
沈嘉樹派了警衛給她,但囑咐她,“無論發生什麼,你不許打人,一切用法律說話。”
江晴鷺說,“爸,你放心,我只是助一下氣勢,免得他們不放人。”
江晴鷺坐著吉普車,很快來到了昨天的村子,可剛到村口,被小賣部的老闆娘攔住了。
“姑娘,你可算來了,昨晚出大事了!”
江晴鷺嚇了一跳,趕緊問,“發生了什麼,他們將我媽怎麼樣了?”
老闆娘說,“昨天你走後,你爸又轉回家中了,逼你媽媽將錢交出來,你媽不肯,他就一把火,將你媽的畫全部燒了。”
這狗男人!
江晴鷺忙問,“那我媽怎麼樣了?”
老闆娘嘆道,“你媽還是跟往常一樣,不哭不鬧的,一臉平靜,大概也是習以為常了。”
可是江晴鷺覺得不妙,對於一個視藝術為生命的人來說,可以忍受男人出軌,絕不可能忍受作品被毀壞。
她立刻奔到家中,可是屋中不見人。
“媽,媽,你在哪裡?”她屋裡屋外的喊著。
章老太走出來,不耐煩地說,“叫什麼叫?橫豎又是跑到後山,看什麼水看什麼雲去了,難道她還跑去嫁哪個男人了?”
江晴鷺拳頭握得咯咯響,要不是公公有囑咐,她真的想揍人了。
江晴鷺猜想,媽媽可能常到山上去寫生。可轉而一想又不對,她的畫全被燒了,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情寫生?
猛地,她腦海湧起前世的記憶,隱約記得江雨鵑的媽媽,是自殺而亡的。
而江雨鵑接到村裡人的報信,壓根沒回去,打發了一百塊棺材錢就完事了。
江晴鷺想到這裡,內心一緊,趕緊叫過警衛,一起朝後山奔去。
跑到山上,遠遠看到山崖上站著一個身影,山風吹起她身上的旗袍,越發顯出她的單薄與悽清。
江晴鷺的心驟然縮緊,哭著大喊,“媽,你在幹什麼?快點下來!”
林清婉轉頭望著她,悽然一笑,“小鷺,不要管我,我看透了人世,活得也累了,讓我走吧。”
江晴鷺淚如雨下,她知道媽媽過得很辛苦,可是怎麼捨得讓她走?
“媽媽,你才四十多歲,人生言放棄還太早,你還可以畫畫,還可以追求愛情。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你還有我啊。”
“該死的不是你,是那些人渣,我們不僅要活著,還要讓那些人渣付出代價才是!”
這時候,警衛員已繞到岩石後,一個縱身,拖住了她的身子。
江晴鷺便飛奔上前,緊緊抱住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