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9章 皇上的宴席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来到一处荒地。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坟茔，高高低低的坟头错落着。
“别怕。”元衷瑜牵过宋皑皑的小手走向位于深处的一方坟墓，坟前立着稀有又昂贵的汉白玉墓碑，在这片平凡的坟茔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碑上，苍劲有力的笔触留下“柳依人”三个大字。
“这是你生母的墓？”宋皑皑小心翼翼地问道。
元衷瑜颔首承认，娓娓道来一桩尘封于心底的秘事：“其实，你来我家前不久的时日，我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那日我去找阿父对质，他便领我来了此处。我才明白原来我的生母都不配葬于祖坟，牌位也进不了元氏祠堂，死后的枯骨要同陌生人埋在一处。年年忌日也无人祭奠，如同孤魂野鬼般，再华丽的石碑又有何用？”
字字泣血，皑皑见元衷瑜眸中带泪，比自己哭时还要心酸难过，她赶紧抱住阿瑜安慰他。
元衷瑜又恨恨地说道：“我怨阿父，若他无法护母亲周全，保她平安，予她一生幸福，又何必再要招惹她。”皑皑能清楚地感觉到元衷瑜温热的泪滴落在自己头顶，她抬手拭去阿瑜脸上的斑斑泪迹。
元衷瑜看着眼前为他拭泪的红衣娇娘，发自内心地许下承诺：“雪儿，我绝不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
皑皑与他含情对视，应声道：“嗯，我相信阿瑜。”
之后，元衷瑜不顾地上的污秽，一袭白袍爽利跪地，为柳依人磕头祈福。良久，元衷瑜起身，雪白的衣衫上沾染了泥土，不再无瑕，但在皑皑眼中，这样的阿瑜更是动人。
皑皑想告诉阿瑜柳夫人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但脑中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皑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元衷瑜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扶住皑皑以免她摔倒在地。怎么喊她都不见醒，元衷瑜心头一紧，发觉情况十分不妙，莫不是寒症发作了。元衷瑜背起皑皑，一路小跑回到黄府，其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求皑皑能平安无恙。
黄光清见皑皑昏迷不醒，赶忙请大夫上门医治。大夫检查后说应该就是受了寒气，外加身体比常人虚弱，才晕倒的，平日要注意多吃点饭这样才好长身体。大夫又给皑皑开了几服药方，黄夫人命下人煎药，煮好后又喂皑皑喝下。
黄光清是这么打算的：倘若皑皑明日醒了便说明并无大碍，但如果皑皑病情没有好转，就得让元廷君去请孤云道士来看病了。元衷瑜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皑皑，心中很是自责，都怪自己在这么冷的天带皑皑去坟茔，定是受了凉，又遭了邪气。他始终放心不下，执意要守候在皑皑床边，不愿离开。
皑皑后半夜发了烧，额头滚烫，元衷瑜一刻不停地给她更换帕子冷敷降温，直至清晨体力耗尽，元衷瑜才昏睡过去。
皑皑醒来时，已是晌午，一睁眼便朦朦胧胧地看到元衷瑜趴睡在自己床边。她双手支撑于身侧想要起身，细微的晃动却惊醒了元衷瑜。
“雪儿，你终于醒了！”元衷瑜睡梦中都在担心皑皑会因自己一时的妄行而罹难，见她醒来喜不自禁，连忙叫来下人为皑皑端茶送饭。
黄夫人听闻皑皑醒了，炖鸡煮了补汤，亲自喂皑皑喝下。皑皑顿时觉得身子开始发暖，舒服了不少，喝完药后，又睡了过去。元衷瑜在黄夫人的劝说下，也回屋休息去了。
两日后，宋皑皑痊愈，元家人辞别黄府归家。
回元府的一驾马车上，三位少年围坐一圈。
“幸好咱们跟着高师父习了武，不然你那日可不能把皑皑那么快地背回来，没准病的更重。”不愧是元衷珝，语不惊人死不休。
元衷瑜刹那间面色尴尬，歉声道：“怪我没照顾好雪儿，我不该肆意领着她乱跑的。”
“话说你们那天到底上哪儿玩了呀？也不带上我，真不够意思。”元衷珝佯装生气诘问道。
“不过就是在街上走走，逛逛我喜欢的铺子，是我贪玩，天气冷还呆那么久，这才犯了病。以后都带上你哈！若我和阿瑜都晕倒了，就你扛着我们回来。”宋皑皑圆场道。
“哼！我这般壮实，扛三双你们都不在话下。”元衷珝狂妄地吹道。
三人皆乐，笑作一团。
有了这次的教训，之后的日子里，三人愈发刻苦地练习武艺。皑皑也在孤云道士的告诫下，少出府走动了。皑皑不出门，元衷瑜便也不爱出门了，整日在府内陪伴皑皑，两人形影不离。元衷珝见他们这般亲密，开始用“妇唱夫随”打趣他们。
元衷瑜和皑皑日日听元衷珝管他们叫“小夫妻”，也觉得彼此天生便是一对佳偶，两人约定待皑皑及笄后元衷瑜就去找父母说提亲之事。他们是青梅竹马，两人阿父的关系又那么好，一定会同意的。
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风平浪也静。
………..
皑皑十三岁生日那天，元衷瑜和皑皑去女娲庙里求了一对平安符，祝愿彼此一生平安顺遂，两人永结同心。
同年，元廷君得陛下垂青，升任吏部尚书。因他不仅政绩斐然，又工诗书音画，元廷君深为陛下所赏识。
来年晚春，皇后诞下一子，幼子满月时，皇上约请诸位心腹大臣及其家眷来宫中赴宴，共欢同乐。
那日，宋皑皑身穿浅淡素雅的湖绿色吊带破裙，外着藕粉色雪纺长褙子，垂挂髻上饰有莲形绒花，温婉又不失活泼，活脱脱一位可人的莲花仙子。
来了这样一位仙姿佚貌的少女，不免引得席间众人关注。
太子本不屑参加这种无趣的酒宴，听身旁的小太监说宴席上有位尚未及笄的丽人，问他可要去看看？刚和太子妃吵架吵得心烦意乱的太子大手一挥，直接朝酒宴处走去。
太子到场后，向皇上皇后行礼，官员们又同他行礼。
太子入座后，顺着小太监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宋皑皑，果然惊为天人。太子竟当即向皇上恳请赐妾，把元家人都吓了一跳。
皇上见太子心仪的少女是元廷君家中的女眷，还是要给元爱卿面子的。皇上当场并未直接应下这桩事，只是说让皑皑和元廷君明日一同到宫中面圣，谈话后再做打算。
宋皑皑和元衷瑜遇上这种倒霉事儿，再无别的心思了，回府的路上，两人都愁眉苦脸的，唯有两只手依旧紧紧相握。
戌时，俩人偷溜出自己居住的庭院，躲去府中一处空屋子里私会。
“阿瑜，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不要嫁给太子。”宋皑皑心中又急又怒的，不能理解世间怎会有这般混账的太子爷？
元衷瑜牵起皑皑的手摩挲着安慰道：“陛下尚未正式应允，此事还有转机。不若我待会儿就去和阿父说明你我之间的情意，我去求他成全我们，再向你阿父提亲。明日你们面圣时，便让阿父帮忙寻个由头婉拒得了。”
“若元世叔拒绝不了皇上可怎么办呀？”宋皑皑明了，天子之命哪有不从的道理。倘若皇上执意要为太子赐妾，元世叔即使有心便也无力阻止。皑皑又想到了自己父母的经历，仿佛看到一线生机，迫不及待地问元衷瑜：“不如我们也同我阿父阿母一般逃走私奔怎样？”
“雪儿，可我们要如何维持生计？我还未当官，身上现有的金银不够我们自在生活的，会让你过上苦日子。”
皑皑越发觉得自己不走运，呜咽着道：“只要是同阿瑜在一起，什么日子皑皑都不觉得苦。”
元衷瑜看皑皑小脸皱成一团，哭得这么伤心，竟被她说动了，再顾不得什么理智，一心只想着今晚就收拾包袱，和皑皑远走高飞。
“好，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好不好？”元衷瑜柔声道。
“嗯！”皑皑答应后钻入元衷瑜的怀抱，在他襟前啜泣。
元衷瑜一时意乱情迷，将皑皑箍于双臂之中推着她向后走，直至皑皑的背靠上墙壁，他把手抵在窗棂上发出响动，皑皑就这样被圈在元衷瑜身前的一方天地里。两人的呼吸声交错迭起，鼻尖贴着鼻尖，元衷瑜的唇刚要覆上皑皑的唇，一阵严厉的男声传来。
“你们在这干嘛？”来人正是元廷君。
宋皑皑和元衷瑜被迫分开。
看不出元廷君的喜怒，只听他对皑皑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快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同我入宫面见圣上呢，切不可怠慢。”
“是。”宋皑皑只好先行告退，边走边不舍地回过头看元衷瑜。元衷瑜向她点点头，意欲表达别担心，他会与父亲说清楚的意思。
皑皑离开后，月色下，元衷瑜同元廷君说起他和皑皑的事，希望父亲能够成全。
不料，元廷君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可。你不能娶她。”
“为何？！”元衷瑜很是不解。
元廷君又道：“三千弱水，阿父定会替你寻个般配的女子。天下佳人那么多，何必非要宋皑皑一人呢？”
“阿父！”元衷瑜怒吼道，“难道你打算把皑皑送给太子当作博得陛下荣宠的工具吗？”
“阿瑜！你就是这么同为父说话的？”元廷君见元衷瑜如此执迷，也怒道。
元衷瑜轻哼一声，讥讽道：“阿父果真薄情，待自己的妻妾，和待儿子心爱之人都是一般的。”
“休得狂言！你还小不懂事。宋皑皑和谁成亲都行，但为父绝不允许她嫁给我们元家人！她于你不过是一个无亲缘关系的妹妹，不可再逾距。”
元衷瑜不曾料想元廷君会是这副态度，既然好好求情不行，那他便要和皑皑私奔，就在今晚！
但元廷君仿佛已经看透他的心思，命家中护卫如同押送犯人一般将元衷瑜带回绿卿院。
“元二公子今日不懂事，为父不得不管教管教。这两日就好好待在屋里闭门思过吧。期间不可擅出房门，若硬要出去就乱棍打死吧。”元廷君冷酷无情地施号发令，让三十多名护卫守在元衷瑜屋外，防止他逃跑。
元衷瑜虽有功夫傍身，无奈护卫数量众多，他不得自由，一晚上未阖眼，看着窗外天色渐渐亮起，心凉了下去。雪儿，我该怎么办才能救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