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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沉蕭護著滾下懸崖的時候,花月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們真的是來追殺黎扶的嗎?

屠仙真的只是凡人嗎?

為什麼從頭到尾,被虐待的只有已經修仙的他們?

在屠家被磋磨三個月,好不容易等到修仙,等到“屠仙”走上絕路……

但對方除了捱罵,讓惡女名聲越發響亮外,一點苦沒吃,就連捱罵,當面罵她的也被罵回去了。

就又輪到他們受罪。

按照世界進程殺屠仙去殺黎扶,這個選擇真的正確嗎?

花月忍不住產生懷疑。

尤其是在落下崖底時,下面本該只有一塊尖銳石頭,如今卻變成有一片尖銳石針、差點將她扎穿的瞬間!

“啊——”

花月尖叫一聲,血肉模糊。

沉蕭趕忙身體一轉,替她分擔一半,隨後皺著眉,緩緩從石頭上站起來,身上早已鮮血淋漓。

他聲音嘶啞:“忍著點,我得先把石頭取出來。”

話音落地,他拔出花月身上如刺一般的石針。

花月悶哼一聲,臉都白了。

石針落地,上面滿是鮮血,花月疼到扭曲,沉蕭只能用乾淨的衣服給她壓著傷口,低聲安撫:

“忍忍,等靈力恢復,我就能幫你治傷。”

凡人屠仙能害到修仙者,必然是因為他們二人不小心中了招,喪失靈力。

這是原本的世界進程。

落下山崖本不打緊,卻沒想到,黎扶竟然提前在下面放了一堆石針,讓他們遭了這大罪。

花月抓著沉蕭手腕,眼眶都紅了,眼中滿是恨意:

“蕭郎,還要忍多久?”

沉蕭微頓,隨即聲音輕輕:“必殺鬼煞之主,長老們還在外面等著我們。”

花月閉上眼睛,痛到面目猙獰。

*

另一邊。

不妄拍了拍手掌,將掌心的石灰抖落。

他面無表情:“活兒為什麼又是我幹?”天知道打磨石針花了他多長時間!

黎扶在地上盤著進度,頭也不抬:

“看戲的代價。”

不妄:“…”

黎扶抬起頭,眨了眨眼睛:“還繼續看嗎?”

不妄:“……”

不妄咬牙:“繼續。”

他非得看看這女人到底要做什麼,總不能只為了讓對方不痛快吧??

*

花月手臂顫抖,手上拿著刀,難以接受。

黎扶站在不遠處,淡定提醒:

“你也可以選擇放棄,不走世界進程,不過,那樣的話……會產生什麼影響,我就不能保證了。”

花月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黎扶眼神同樣冰冷,冷漠回視。

沉蕭平靜開口:“動手。”

他眼神無波無瀾,盯著花月手上的刀:“惡女屠仙故意提起屠家,刺激屠珍珍,屠珍珍便刺了李長恨一刀,這是進程,也是李長恨想殺屠仙的原因之一,動手吧。”

有因有果,得先種出因,才能結出果。

花月閉上眼睛,手上的刀紮下去。

她聲音嘶啞,咆哮:“黎扶!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

黎扶一笑,帶著看完戲的不妄,轉身大步離開。

*

“屠珍珍”落在流民群中,花月幾乎封閉五官,剋制著對這些凡人的厭惡,剋制著不出手。

她被人群擠來擠去,華貴的衣服沾上了髒汙。

她極力忍耐著。

突然,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啊!這是屠珍珍,屠家的二小姐!”

話音落地,本來就被擁擠在人群中的花月,更是幾乎被人潮淹沒,無數人充滿憤怒的視線死死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碎屍萬段。

這些流民是因為之前的惡政所產生,對此深惡痛絕。

惡政是沉蕭下的,花月推波助瀾,讓“惡政與屠家有關”這一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她本來想害黎扶,如今終是自食惡果。

她是屠家人,在攝政王身邊時也就罷了,如今落單,這些人自然不會忍著。

沉蕭往前走了兩步,又死死剋制住,神情緊張。

黎扶抱著手臂站牆後,輕笑:“你在緊張她的安全,還是緊張她會忍不住,破壞進程呢?”

沉蕭一頓。

隨即,他扭過頭盯著黎扶,面色陰鬱難看,眼中濃墨翻湧。

黎扶心滿意足,大笑離開。

走了一段距離後,與流民群中擠出來的不妄匯合。

不妄叼著草根,遞給黎扶一根,抬了抬下巴:“味道不錯,嚐嚐?”

沉蕭掐著時間,衝入人群,將花月帶出來。

花月整個人都在發抖,憤怒到極致,她身上帶著傷,衣衫襤褸,腿斷了,又鼻青臉腫,手掌上全是血跡。

她沒大礙,但那麼多流民湧來、那麼多低賤的凡人攻擊她卻不能反擊,於她而言,就已經是莫大的羞辱與痛苦。

更別說她還受了傷。

她的聲音顫抖,情緒激動:“殺了她!殺了他們!”

沉蕭心疼地抱著她,從來驕傲的花月,如今竟然被逼到這個地步。

他聲音輕輕:“好,殺了鬼煞之主,離開之後,我們讓長老出手,殺死怨鬼屠仙,屠仙不存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花月感受著沉蕭的安撫,心中一暖。

她回抱住沉蕭,緊緊抱著。

*

地牢。

黎扶喃喃:“最後的進程了……”

李長恨和屠珍珍受了些磨難後,劇情走到屠仙下獄,下一個節點是引出李長琰,屠仙受死。

明日,就是“屠仙”的死期。

黎扶待在地牢當中,花月緩緩從外面走進來,神情竟十分平靜,沒有憤怒,沒有得意,只有冷漠。

兩人目光對視,許久之後,花月開口:

“輪到你了。”

黎扶沒理她,輕嘲一聲,收回視線。

花月臉上的平靜驚起漣漪,她聲音嘲諷:“還滿意這裡的條件嗎?跟你學的,不違背世界進程,但可以動些小手腳。”

比如說溼漉漉的地面,乾草全部被打溼,甚至隱隱發臭。

數只老鼠跑來跑去,牢房隔壁,左邊是一個瘋子,只會放聲尖叫。

右邊關著老虎,瘋狂撞擊著中間的欄杆,咆哮不斷,彷佛下一刻就要撞破、衝進來。

黎扶聞言,緩緩坐下,伸出手,纖細的手指摸了摸路過的老鼠,那隻老鼠停下,乖巧趴著。

她彷彿逗弄寵物一般,撿起草杆逗著它。

磋磨是要被磋磨者痛苦,若是對方絲毫不難受,這又算什麼磋磨呢?

花月面色一變。

一甩衣袖,憤怒地轉身離開。

“你珍惜活著的日子吧,我就等你最後的時間了!”她留下一句。

等她走後,黎扶抬起頭,望著花月離開的背影。

比起生前花月帶給她的,這些都不算什麼。

她剛剛被攆出沉家、流落街頭時,還不習慣住在破廟,尤其是半夜老鼠在身上爬,嚇得她不敢睡覺。

後來……

後來和老鼠住在一起,和野狗搶過吃的,單衣過冬,又撿起石頭打過對她圖謀不軌的乞丐,無論什麼樣的環境,她就都不怕了。

她想活著,活下去才能報仇。

可惜呀,花月不讓她活。

就像他們不讓屠仙活一樣。

黎扶張開手掌,看向掌心的黑氣,喃喃:

“是呀,就等最後的時間了,還差點火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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