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整個萎靡的一週,許竟之沒有給忽旎發任何消息,聶宜玲問她進展,她也答不出所以然。
週四的時候,回家的時候冷冷清清,忽旎叫了好幾聲媽媽,也沒人應,打過去電話也沒人接。
忽旎只好自己一個人點了一份外賣吃完,快八點的時候,傅瑾的電話打了過來。
“旎旎,抱歉今天太忙了,媽媽要晚點回家,爸爸也去蘇州出差了,你自己弄點什麼東西吃啊。”
傅瑾那邊人聲嘈雜,一聽就在醫院忙到不能歇息。
忽旎有些心疼,“媽,我給你送點吃的去吧。”
“不用,媽吃不下。”傅瑾趕緊拒絕,然後嘆了口氣,“旎旎,這兩天你袁阿姨做了化療,整個人昏迷了一天,才醒過來,狀況不太好。”
“啊。”忽旎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驚叫起來,“怎麼會這樣?”
和傅瑾打完電話,忽旎簡單收拾了一下,立馬往醫院趕去,她知道此刻許竟之一個人,肯定很擔心。
到達五樓袁阿姨的病房,忽旎小心翼翼地敲門,直到裡面傳出一聲熟悉的進,她才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此時只有許竟之,他疲憊的雙眼微微抬起,撞到了她小心驚慌的眼神。
袁阿姨躺在病床上,旁邊一盞昏黃的檯燈微微亮著,映照著她蒼白瘦削的面容,鼻子裡插了供氧管,一呼一吸都眉頭緊蹙,似乎很痛苦。
忽旎走到床邊,許竟之站起身來給她讓了地方。
“阿姨還好嗎,我聽我媽說……”忽旎的眼眶裡有些發亮,她是真的擔心。
許竟之沒說話,朝她搖了搖頭,小聲說了句沒事。
這個時候,床上袁阿姨突然伴隨著一串劇烈的咳嗽醒了過來,她上半身本能地朝著床邊俯過去,作勢要吐,許竟之立即轉身打算將身後的盆拿過來。
眼見形勢不妙,急迫中,忽旎突然伸出雙手迅速地接住了前方傾瀉而下的嘔吐物,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樣做了,但一瞬間身體本能的嫌惡讓她還是迅速別過了臉。
許竟之拿著盆轉過身的時候,看到這一幕,他驚在原地,大叫了一聲,“忽旎!太髒了。”
說著他趕緊把盆放到了地上,伸手讓她把汙穢物丟進去,忽旎聽話照做,眼裡還觀察著床上氣若游絲,瘦削的女人。
“阿姨,你還好嗎。”
此時,袁月吐完,躺回床上,有些痛苦的呻吟,似乎沒有太多意識,並沒有回應忽旎的問題。
忽旎看著她皺成一團的臉,有些不忍,眼裡突然一股酸澀。
因為這一刻,讓她想到了很多年前,外婆彌留之際的痛苦。
那時候她還在唸高中,整個暑假她都在醫院照顧,端屎端尿,什麼髒活都幹過,醫院的人都誇她孝順。
但只有她知道,她心軟善良,看不得別人受苦,尤其是親人。
在死亡面前,她什麼都不怕,她也不覺得髒。
許竟之用紙巾將她的手擦乾淨,拉著她到了房間裡的衛生間,仔細地給她擠上洗手液,一遍又一遍地搓洗著。
“每次化療完都這樣,習慣了。”許竟之揉搓完她的手,又打上一層厚厚的香皂,像是埋怨,“以後不要這樣了。”
說著,他轉頭看她,眼裡像看妹妹那樣疼惜,“聽到了嗎。”
忽旎點了點頭。
她望著鏡子裡的他和自己,油然而生一股同命相連的緣分之感。
這一刻的相處,儘管沒什麼曖昧,但卻是她兩年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什麼也沒說,盯著他好看的側臉,任由他搓洗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他掰開她的每一根手指,無微不至的關切。
把房間清理好之後,許竟之按了鈴讓護士幫忙看著母親,他帶著忽旎去了天台透氣。
夏日的夜晚,繁星燦爛,空無一人的天台一直是許竟之忙碌間隙的喘息之地,微風吹過來,同時撩撥著兩個人的心事。
許竟之走到一邊,能看清楚半個京州的角落,他習慣性地伸手朝口袋裡掏去,摸出一盒煙,熟練地騰出來一支放進了嘴裡。
忽地意識到什麼,他抬頭看著面前的忽旎,然後低頭將煙拿了下來。
“你別管我,你抽你的。”忽旎眨著眼睛。
許竟之頓了一下,隨即對她抿了一下唇,然後把煙放進嘴裡,拿出打火機點著,悠然地抽了起來。
他呼出陣陣白色煙霧,那一刻他看向遠處,似乎身上的某些重擔,在此刻隨著煙霧緩緩飄走,他得到了短暫的釋放。
有時候,他在這裡一站就是一個小時,腦子裡混沌如夜。
忽旎站在他身後,陪他一起看向遠處,兩個人都會了意,什麼話也沒有說,共享這一刻的安寧。
抽完一支菸,許竟之將菸頭丟到地上捻了捻,隨即將雙手襯著面前的臺子上,背脊微微朝前彎曲著,像在感受著風的呼嘯。
半晌,他開了口,“今天,謝謝……”
他話沒有說完,轉到一半的身體僵在了原地。
他清晰地感受到來自腰間的一股柔軟地力量,他驚愕低頭,她白皙的雙手緊緊地扣在他腹部,她竟然從身後抱住了他。
“忽旎?”他的手舉在兩側,不知所措,歪過頭輕輕呼喚她的名字。
此刻他能感受到她靠在他背後小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