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村地處北方,11月已經極冷,若是下場雨,那真是冷的人都不想從被窩裡出來。
趙冬蓮讓大兒子把前幾日剝好的花生拿到鎮上去榨花生油,她忙完這些看到二妮在火爐邊坐著納鞋底,這是冬天要穿的棉鞋,她給家裡所有人都做,前兩天剛給公公婆婆做好,這幾天在給大哥大嫂家的兩個娃做棉鞋。
她做的棉鞋不像旁人,一塊布畫個鞋樣子這麼一裁剪,反正知道是鞋面就行。
她不僅要畫鞋樣子,還要在鞋面上繡一些花樣。
成年人的還好一些,頂多有些紋路,但也別具一格,娃娃們的就有意思了,虎頭棉鞋,兔兒棉靴,活靈活現甚是可愛逗趣。
東東和豆豆也不怕冷,穿過他家前面的過道來到爺爺奶奶家。
東東嗓門大,一進院子就喊。
“奶奶,我要吃烤紅薯!”
豆豆喜歡學哥哥說話,跟著嚷嚷,“奶奶我也要吃烤紅薯!”
東東加快腳步,邊跑邊回頭說:“學人精,幹嘛學我!”
豆豆依然學他,“幹嘛學我!學人精!”
兄弟倆你推我拉的跑到堂屋。
平時放在堂屋的四方桌挪到裡面一些,換成了一個火爐子,上面可以燒水燉茶,旁邊一圈可以放一些乾果之類的烘烤,爐子裡面還能放紅薯,此時此刻烤紅薯已經放了有一陣了,香味漸漸溢出,光是聞著味就能感覺得到入口時的香糯甜軟。
趙冬蓮看到兩個嘰嘰喳喳的孫兒,虎著臉兇道。
“跑什麼跑,誰不聽話,誰沒得吃。”
倆孩子不見得怕媽媽爸爸,但奶奶卻怕的很,因為奶奶是真的打,規矩早就立起來了。
東東和豆豆安安分分的跨過門檻坐到常坐的小板凳上,圍著暖呼呼的烤爐說:“奶奶,紅薯可以吃了嗎?”
豆豆也眼巴巴的瞅著趙冬蓮。
趙冬蓮讓他們往遠一點的地方坐坐,“別離爐子那麼近,去坐到你花嬸旁邊,快好了,好了我能不叫你們吃嗎?”把兩小隻趕到一邊,自己拎起水壺和火鉗,搗鼓爐子裡面的烤紅薯,按了按還沒有特別軟,重新把水壺放上去。
“花嬸,這鞋子是給我做的嗎?”東東挨著林溪,喜滋滋地問她,顯然很喜歡這雙虎頭鞋。
林溪笑著對他說,“你和豆豆都有,你們兩個都是虎頭鞋。”本來林溪是給他們一個虎頭鞋,一個兔兒鞋,奈何倆孩子什麼都要一樣的,尤其是小的喜歡和哥哥一樣的東西,但凡有點不一樣,兩個都不依,必然要鬧起來。
林溪這才全部都做一樣的鞋子,不過那雙兔兒鞋的花樣子也留著了,以後若是有娃娃了,可以給自己的娃娃做一雙兔兒鞋。
想到娃娃,她一頓,一邊心裡羞澀,一邊又憂慮夢中的情景。
既然夢那麼真實,夢裡的婆婆和丈夫都出現了,那麼她會不會真的沒辦法生育呢?
這些事情都太詭異了,讓她忍不住因為一點點的聯想就開始胡思亂想。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都是假的,不存在的,不要自己嚇自己。”她在心裡默唸學到過得東西,安慰自己,很多人都是被自己嚇壞的,實際上並沒有什麼事發生。
“二妮,紅薯好了,吃紅薯。”趙冬蓮把烤爐裡的兩個紅薯弄出來,一個分成兩半遞給兩個孫子,另外一個掰開遞給林溪。
林溪回過神來,伸出手接過用廢報紙裹著的紅薯,看著裡面軟糯的紅薯芯,聞著香味,感受燙手的溫度,放下針線。
“好,媽,你也吃。”
趙冬蓮拿著另一半說:“裡面還有,這兩個熟了,吃完一會接著吃。”
“好燙啊奶奶……”豆豆燙的嘴巴一靠近紅薯就閉著眼睛吸溜,嘴巴吧唧吧唧的散熱。
趙冬蓮看林溪望著倆孫子,以為是她也想要小孩,安慰她說:“你趁著凌風不在家的時候平時多吃點,每次就吃那一小碗稀飯,麵條也是一碗,每頓饅頭就吃半個,這麼個吃法,啥時候能再長20斤肉,不想吃也得逼著自己吃。”
趙冬蓮為了讓二兒媳婦多長點肉,平時只有閨女休息回來的時候才炒肉炒雞蛋,如今隔三差五就讓老頭去割肉,不論是炒菜還是煮麵,吃著都有滋有味的。
那院子裡的雞,每天下新鮮雞蛋,她也是變著法的給林溪燉蛋,煮蛋,炒蛋,反正每天必須吃雞蛋。
雞蛋這東西,家裡的大人其實不咋吃了,剛開放家禽飼養的時候,大家看到雞蛋可稀罕了,現在吃慣了,便不覺得雞蛋是個稀罕玩意兒,也就給孩子們補補身體。
如今除了倆孩子,又加一個瘦的出奇的林溪,三個每天都得吃最少一顆蛋,有時候中午或者晚上還要再加一個炒蛋。
東東大一些,燙嘴也唏哩呼嚕的把半份紅薯吃幹抹淨,他吃完了後,擦著手說起今天母親孫麗帶他們去大姨家的事兒。
“奶奶,今天我們和媽媽去大姨家,隔壁那個女的打兒媳婦,打的可狠了。”
豆豆的紅薯還沒吃完,但是不忘點頭附和。
“對的,那麼長一個棍子嘞,可疼了。”
趙冬蓮聞言,剝著烤的脆脆的花生,稀奇道:“誰家,黃家,還是王家?”孫麗大姨家就在隔壁村,左鄰右舍都有誰,她自然也知道。
東東說:“王家,那個王叔叔的媳婦嘞,跟花嬸一樣瘦瘦的,哭的縮到牆角去了。”
林溪吃著烤紅薯,好奇地聽著。
“為啥打她?”
六歲的東東有樣學樣地掐著腰,拿起一根小木棍說:“叫你只會偷吃,活都幹不利索,要不是菜炒糊了,鹽放多了,是不是故意的?”
“只是因為做飯的原因嗎?”林溪追問。
趙冬蓮看到孫子那怪模怪樣,笑著說:“不會只是這個原因吧?不過當婆婆的動手打兒媳婦也太沒品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學舊時候不把兒媳婦當人磋磨。”
東東又接著學,“每天吃那麼多,結婚這麼久,肚子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知道吃,活不會幹,天天跟男人躲屋裡,大白天也不嫌臊的慌!天生狐狸種?!”
東東學的津津有味,還要繼續學舌,趙冬蓮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說,“好了,別說了,好話不見你學,壞話一籮筐的往外倒!行了!”
東東抿了抿嘴,忍了一會,伸出一根手指頭說:“最後一句!”
“你個不下蛋的母雞!她說的!那個老婆子說的!”他說完這句,一溜煙跑了,生怕被奶奶再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