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問泠沒看見眼淚，只看見了惡犬想咬破自己血管的獠牙，既然大少爺能活蹦亂跳的，那醫院可以不用去了。
他敲了敲屏幕，打字回覆外賣小哥。
【問泠：他眼睛紅是因為有紅眼病，別跟他對視，小心傳染。】
【外賣小哥：？】
【外賣小哥：那他不去醫院咋整？】
【問泠：放生。】
【問泠：點完成訂單吧，那三百塊當你的精神損失費。】
問泠輸入支付密碼，完成訂單後剛準備退出App繼續聽課，手機有震動了兩下，顯示有新消息。
【外賣小哥：你家孩子讓我給你帶句話，他說，讓你等著，他遲早玩死你，讓你哭著滿地求饒？？？】
“……”
問泠通過文字都能想象到陸越珩咬牙切齒的嘴臉。
而後面的問號顯然是外賣小哥自己加的。
外賣小哥很懵逼，很疑惑，好奇心實在壓不住，又追問了兩句。
【外賣小哥：不是，你們這父子關係咋怪怪滴？按正常的劇本來，應該是威脅拔氧氣罐啊？】
【外賣小哥：難道你們不是父子，是小情侶，在玩什麼不可描述的play，而我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
問泠沉默片刻，沒回，息屏將手機收起。
他喊陸越珩兒子純屬是報復昨晚的那句‘爸爸’，外賣小哥誤會了也無所謂，反正只是陌生人，解釋浪費時間。
至於……
被戲弄後惱羞成怒的惡犬想報復？
還挺讓人期待的。
蒼白的指骨攥緊手機，問泠緩緩抬眸看向窗外，被清早的陽光刺得瞳孔顫動，眼前一陣發黑。
可他偏偏要睜著眼，仰著脖子，直視這光芒萬丈。
希望……
大少爺的報復足夠狠，足夠兇，千萬別讓自己失望。
*
問泠上完課後直接坐地鐵回了家。
剛推開門，熟悉的茉莉清香就隨微風從陽臺飄了過來，從小聞著長大的味道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收起鑰匙，關上門，問泠坐在玄關的小凳子上開始換鞋。
旁邊的木鞋櫃依舊泛白，上面工工整整擺放著不同年齡段的夏鞋。
有棕色復古的奶奶棉鞋，有成熟男生的皮鞋，有女士優雅黑色高跟，還有一雙碼數很小、點綴著小雛菊的粉涼鞋。
這些鞋都是幾年前的老款式，而且褪了色，一看就擺放了很多年，但每一隻都乾乾淨淨，沒有一點灰塵。
問泠從最下面拿出自己的藍色棉拖，又將板鞋放回拖鞋的位置，隨後慢慢起身，走進了空蕩蕩的家。
以前。
每次放學回家，推開門，除了茉莉花香，還能聞到外婆做的飯菜香，生病在家休養的妹妹會笑著奔向自己喊哥哥，媽媽會給自己端來洗乾淨的水果，有時候還能聽到爸爸拉小提琴的聲音。
家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蔓延的溫馨、幸福。
而現在——
問泠停在客廳的沙發前，彎腰垂眸，緩緩抬起手臂，手指落在了一隻米色的毛絨小熊上。
現在陪伴自己的，只有這些玩偶了。
沙發上放著四隻毛絨熊，一隻戴著老年鏡，一隻在織毛巾，一隻手裡拿著書，問泠撫摸的那隻最小，頭上戴著小紅花。
他勾起唇貼近，摸了摸小熊的腦袋，笑容溫柔。
“笑笑。”
“哥哥回來了，今天有沒有想哥哥？”
小熊不會說話。
但目光與那雙黑棕色的眸子對視時，問泠彷彿聽見腦海裡響起了妹妹的聲音，她在叫哥哥，說想他。
其他玩偶也分別發出了爸爸媽媽，還有外婆的聲音。
他們說。
阿泠，歡迎回家。
問泠如往常一樣，蹲在沙發前，發了很久的呆，直到夕陽傾灑在沙發上，給他們鍍上了一層柔和金光。
餘暉映照下，毛茸茸的玩偶溫暖又治癒。
但他們根本不會說話。
也不會抱自己。
問泠知道，這些都是自我欺騙的假象。
他閉上眼又睜開，壓下心頭翻湧的酸澀，撐著膝蓋起身，由於蹲太久，腿麻了，身體晃了兩下，差點摔倒。
視線一點點挪移看向陽臺，陽臺上種滿了茉莉盆栽，架子上晾著古典芭蕾裙，兩種白色在夕陽中搖曳，生機勃勃。
而屋內的自己在陰影下，像一株腐爛的植物。
待雙腿痠麻的感覺消失，問泠慢慢走向陽臺，取下芭蕾裙。
明天早上沒課。
他準備去療養院看一看媽媽，生日那天媽媽沒能看見妹妹穿上芭蕾裙，明天正好可以彌補遺憾。
回到臥室，映入眼簾的是滿屋玩偶。
大的，小的，什麼動物的玩偶都有，堆滿了床和每個角落，給藍白清冷色調的臥室添了幾分溫馨。
問泠收好芭蕾裙，煮了個面填肚子，洗漱後準備挑裙子直播。
他穿女裝直播沒有別的原因，就是想賺錢。
用男生的模樣雖然也能賺錢，但沒有穿裙子擦邊吸引眼球，他需要很多錢，他打算還清了債就帶著媽媽去旅遊，去散心，去環遊世界。
問泠挑了一件黑色哥特風純欲短裙。
脫掉衣服套上裙子，掛脖露肩的設計讓這條裙子十分性感，胸口處還是半透明的蕾絲蝴蝶，兩側腰身鏤空收緊，整個後背都露了出來，綁著幾根黑絲帶。
裙子穿上了還有絲襪，腿環。
最開始穿上這些性感裙子在鏡頭下搔首弄姿的時候，問泠會羞恥，會覺得自己騷、下賤、不要臉。
慢慢的……
他直播的時候彷彿分裂成了兩個人格。
一個穿著暴露裙子，戴上各色假髮，在鏡頭前賣笑，叫哥哥，叫老公，拋掉羞恥心擦邊。
一個漂浮在空中，面無表情操控著傀儡線。
穿好裙子，畫好妝，問泠最後戴上了一頂紫粉漸變色波浪長髮。
他直播的時候從不用黑髮，
也不會遮住鼻樑上的紅色小痣。
因為。
黑色長髮代表妹妹。
他的笑笑要乾乾淨淨的，不能被世俗慾望弄髒。
八點整。
問泠坐在電腦前，打開了直播間。
粉絲源源不斷湧來，一進直播間就被美色暴擊，大家激動得返祖，紛紛在公屏上尖叫，扭曲爬行。
【啊啊啊今天泠寶是粉頭髮誒，好甜好辣，我簡直不敢想，要是老婆親我一下，我的嘴幾秒就翹穿月球！】
【我要在老婆的鎖骨上游泳，嘿嘿嘿，老婆香香。】
【啊啊啊這白花花的小蠻腰，好想玩，好想摸，有一種心上人在屏幕里扣不出來的無力感！】
【屏幕怎麼溼溼的，嗚嗚嗚原來人家的口水垂涎欲滴惹！】
【老婆今天狀態不錯誒，是不是已經忘掉渣男了？什麼時候考慮考慮咱們榜一哥，我一進來就看見他在貴賓席，這速度，什麼心思俺不說。】
【話說，老婆今天準備直播什麼呀？】
問泠手撐著臉，大概掃了眼彈幕，當了快一年的主播，他已經能免疫那些調戲的彈幕了。
見有人提起榜一毛茸茸，問泠抿了抿唇，想起了微信裡被系統退回的20w。
毛茸茸沒收錢，也沒有再發一條消息。
可自己一上播就來了，到底清澈男大，還是真的想約？
收起思緒，問泠開始回應大家的問題：“今天的話……播會兒王者吧，之前答應你們撩路人，今天可以試試。”
問泠直播的內容很雜。
有時候會唱歌聊天，有時候會帶貨打PK，偶爾不開心的時候也會拉拉小提琴，打打遊戲。
王者，吃雞，鬼嫁衣，什麼遊戲都玩。
不過問泠私下不怎麼玩遊戲，推理向的遊戲他能快速通關，但像王者這種靠技術的就菜些。
但粉絲們依舊看得很爽。
因為問泠被殺死會下意識凝眉抿唇，清冷大美人被‘壞蛋’欺負的畫面，誰看了不說一句讓我來！
問泠的段位是星耀。
他打開遊戲，將遊戲畫面投在屏幕上，調好直播間的各種數據後，點擊匹配，開始遊戲。
或許是今天運氣不太好。
問泠打了三局，三局的隊友都比他還菜，讓人毫無興趣撩撥，十分鐘不到，水晶就炸了。
見問泠蹙起了眉，粉絲們都扣著彈幕在安慰。
“沒事。”
“三局速推，說明緣分在後面，催著我們相見。”
問泠嘴上吐著梗，語調卻平淡沒有起伏，那認真營業，又對一切毫無興趣的樣子勾得人心癢，叫人想要戲弄。
他正準備再開一把遊戲。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