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默走著出了門,她才發現門口已經停好了馬車。
容宴的侍衛寒江上前拱手。
“殿下,請您上車。”
只是說話間,不由多看了幾眼沈如意。
跟在容宴身邊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容宴容女人靠近,還替他推輪椅。
沈如意覺得他眼神有些奇怪,但究竟哪裡奇怪卻說不出來,只是鬆開輪椅讓開了路。
寒江扶著容宴上了車,將輪椅收起來。
“沈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話,請與本殿同乘。”
車裡傳來容宴的聲音,居然還加了個“請”字,直接讓沈如意的眼神又古怪幾分。
皇家驕子,這樣有禮貌的不多了。
“沈姑娘請。”
寒江本想扶著沈如意一把的。
可一想自家主子“請”這樣的敬語都用上了,伸出去的手只好知趣收回來,好在沈如意也一點三腳貓的功夫,雖然打不過任何人,但上個馬車應該沒問題。
“謝殿下。”
沈如意謝過之後,便打算上車。
卻沒想到,車裡一隻手伸了出來。
沈如意在車下抬頭,看見容宴坐在裡面,姿態雍容容顏清絕,沉靜的瞳孔彷彿有種無形的力量,正在牽引著她往前走。
目光落在眼前半截皓腕上,沈如意難得害羞,把手搭在他掌心時,臉頰發燙,“多謝殿下。”
話音未落,手指一緊。
等回神時,人已經坐在了他身側,穩穩當當。
馬車上了路,風雪被阻隔,沈如意卻覺得有些昏沉,一時間猶如中了迷藥,只得將車簾掀起一條縫隙看向窗外。
卻怎麼也止不住心跳加速。
容宴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問道:“昨日送你的暖玉,戴了麼?”
“嗯。”
沈如意點頭,那暖玉就在脖子上,讓全身都感覺暖融融的,“只是殿下的禮物過於貴重,如意不知如何回報。”
容宴沒說話。
沈如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沉默著。
只感覺,容宴應該在若有若無看著她,可她卻不敢回頭。
就這樣一路到了太醫院門口。
沈如意才忍不住問道:“殿下怎會認為,我在丞相府不是作威作福,而是被人欺辱呢?”
昨天第一次見面他親手扶她起來,並沒有旁人見她時的避之不及與厭憎;第二次見面他送她暖玉。
今天見面,他說她早該來找老叫花,而不是在丞相府挨欺負。
倒像是他躲在暗處,看到了丞相府發生的樁樁件件。
雙腿殘疾,大部分時間足不出戶,卻對丞相府的事情瞭如指掌……
沈如意不得不開始好奇這個人,他當真是別人口中說的那樣嗎?
容宴卻沒多說,只是道:“看姑娘不像是欺負旁人的樣子。”
明明是很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卻說得沈如意紅了眼眶,只得扭頭看向遠處風雪,說道:“殿下此言,對我而言倒是珍貴無比。”
原來這世上,竟還有人相信她人品不壞。
就連她親生的爹、一起長大的哥哥與未婚夫都不肯相信。
反倒是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願意站在她這邊。
“走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天沈辭會來太醫院。”容宴轉身,搖著輪椅走在前面。
沈如意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這一次,他沒說讓她推著,她也沒有僭越,畢竟就連寒江-都只是跟在身後,沒有上前。
沈如意不是第一次來太醫院。
前世她也來過幾次,都是江湖救急。
說起來可笑,前世沈辭那樣對她,她卻還在他需要的時候屁顛顛給他送藥方。
第一次幫他治好皇后的病,讓他得了皇上嘉獎。
第二次幫他治好皇上的病,讓他成了太醫院院首。
只是結局諷刺。
沈辭給她下了劇毒,引爆了她身上的溼疹,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
現在站在這熟悉的地方,沈如意依舊有種餘痛在胸腔裡湧動。
容宴眉眼深邃地看著她,“姑娘之前來過這裡?”
“沒有。”
沈如意回頭,答道:“只是,好像夢見過這個地方,所以看得失了神。”
“夢見?”
容宴眼神古怪,聞言笑了一聲,“既然夢見過,那應當知曉你二哥在哪個房間,你先去找。如果能一次性找到,本殿便允你一個求我幫忙的機會。”
“當真?”
沈如意心下一喜,扭頭看向他。
“當真。”
容宴臉上,帶著溫潤的笑。
那樣的笑,有種治癒人心的力量,讓沈如意心情都好了起來,笑著說道:“便是為了殿下給的這個機會,我也一定要找到。”
容宴臉上笑意更深,有種冰曇一現、萬物失色的驚豔。
沈如意與他告辭,徑直去了後面第三排的房間,推門進去。
便見十幾個太醫正在裡面說話,有人在開方子,有人在查記錄,有人在抓藥,看上去很忙。
沈辭則湊在年過七旬的齊太醫身邊,苦苦哀求,“齊老,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就去給嬌嬌看一眼吧!”
“二哥。”沈如意打斷了他。
沈辭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愣了一下,才朝著門口看過來,在看到沈如意的時候驚訝皺眉,“如意,你來這裡幹什麼?”
想到昨天晚上沈如意說的那些話,他趕緊上前拽著她就要走,“你不要胡鬧,有話我們在外面說……”
“不了,就在這裡吧,畢竟也和太醫院有關。”
沈如意巧妙躲開他伸過來的手,一步邁進門檻,站到了屋裡來,看向齊太醫。
“齊老,事情是這樣的,我二哥把我從別人手上借來的藥方拿來入了太醫院的庫,現在人家想要要回藥方,還請太醫院將藥方還給我。”
“你說什麼?”
齊太醫愣住了,扭頭看向沈辭,“沈辭,這究竟怎麼回事!”
從先帝時開始,他執掌太醫院四十餘載,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被人堵在藥房裡面算賬。
齊太醫的臉色有些難看。
沈辭只覺得腦袋“嗡”一聲。
完了。
這下全完了!
“不是這樣的,如意就是鬧小性子呢……呵呵,呵……”
他絞盡腦汁想要辯解,一時間卻找不到說辭。
沈如意看著他這個樣子,打斷他:“二哥,我沒有鬧小性子。”
“你臉上的傷,不就是昨天晚上打算去偷別人的藥方被人家打的麼?人家現在讓我把藥方全部還回去,否則就打死我。”
沈如意上前一步,走到他跟前真誠發問:“二哥,你……該不會希望我被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