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徐夫人舉辦詩會的那天,顧惜音一早便和裴玥坐著馬車出發了。
徐夫人舉辦詩會的地方,在城東的別院。
馬車出了東城,又走了二十幾裡地,才終於到了徐家別院。
顧惜音和裴玥剛下馬車,便碰到了顧惜瑤和喬玉蘭,二人也才從馬車裡下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喬玉蘭似笑非笑地看著顧惜音,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我若不來,豈不是要辜負了喬姑娘的苦心?”顧惜音不疾不徐地說。
喬玉蘭冷哼,“彆嘴硬,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我為什麼要走?”顧惜音冷笑。
“今日來這裡的,可都是京中有頭有臉,又滿腹學識的人,你幾斤幾兩,自己不清楚啊?硬要留下來,出了醜,可別哭鼻子!”喬玉蘭嘲諷。
“這就不勞喬姑娘掛心了,喬姑娘還是管好自己吧,畢竟喬姑娘的學識,也就那樣。”顧惜音反唇相譏。
喬玉蘭被氣笑了,“我的學識再淺薄,那也比你強,你這個大字不識的村姑!”
“好了玉蘭,你不要打擊惜音嘛,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樣高雅的活動,我們理應照顧她的。”顧惜瑤打著圓場道。
顧惜音好笑地看著她。
對方一副善良好心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在貶損她。
什麼第一次參加這樣高雅的活動,只差沒說她是村姑,沒見過世面了。
“照顧就不用了,你只要好好看住你家的狗,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顧惜音說完,便帶著裴玥進去了。
顧惜瑤一愣。
喬玉蘭咂摸出顧惜音話裡的意思,整個人都炸了。
“顧惜音,你給我站住,你說誰是狗呢?”
顧惜音回頭,眨眸,“你現在的樣子,就蠻像瘋狗的。”
喬玉蘭:“……”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惜音已經走遠了。
“啊,氣死我了,顧惜音這個賤人!”喬玉蘭氣得差點七竅生煙。
顧惜瑤見周圍的人投來了異樣的目光,趕緊拉住她,“玉蘭,別生氣了,惜音她沒念過書,你不要跟她計較。”
喬玉蘭聽得此言,冷靜了下來,“是啊,我何必跟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姑計較,馬上,她就要洋相盡出了。”
顧惜瑤也如此覺得,不過嘴上卻沒有說出來。
徐夫人是個很風雅的人,又歷來喜歡跟有學識的人打交道,每年都會在別院舉辦詩會,所以徐家別院被修葺得清幽雅緻。
今日烈日當空,於是詩會便被安排在了清涼的
竹林當中。
一條蜿蜒的溪流,從竹林中穿過,清涼怡人。
此時溪流的兩邊,都被擺上了墊子,瓜果點心,則被放在托盤中,隨著溪流,一蕩一蕩地飄浮著,供賓客們隨取隨用,很是方便。
裴玥帶著顧惜音先去見了徐夫人。
“……徐伯母,這是我嫂嫂,我倆今日叨擾了。”
儘管不喜歡來這種場所,但是裴玥還是有禮有節地向徐夫人問了好。
徐夫人很喜歡裴玥,看到裴玥,臉上有著發自內心的笑意,“你娘最近還好麼?”
“託徐伯母的福,我娘很好。”裴玥回道。
徐夫人點了點頭,笑著看向顧惜音。
“你就是行之的媳婦?”
對方一開口便說裴琛的字,想來也是比較親近的人,顧惜音忙點了點頭,“惜音見過徐夫人。”
徐夫人含笑拉住她的手,“不用拘禮,隨意坐吧。”
“多謝徐夫人。”顧惜音點頭。
見又有賓客來了,她和裴玥便沒再杵在徐夫人跟前,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西瓜不錯,甜絲絲的。”裴玥吃了一塊溪流中飄著的西瓜,覺得還不錯,在盤子要飄走時,連忙又抓了一塊,遞給顧惜音。
顧惜音咬了一口,確實又甜又涼。
烈日當空的酷暑時節,坐在竹林的溪流邊,吃著西瓜,是一件蠻享受的樂事,當然,如果沒有討厭的人攪擾的話。
也不知道顧惜瑤和喬玉蘭是怎麼回事,還有那麼多空位,二人不挑,偏選了顧惜音身邊的位置。
顧惜音覺得晦氣。
這二人怎麼像個狗皮膏藥一樣?
不一會兒,徐夫人見人都到齊了,便宣佈今日的詩會開始了。
“……今日既然聚在這竹林裡,一會兒酒杯停在誰跟前,便以竹為題,作首七絕,作不出來的,便自罰酒三杯!”
大家聞言,紛紛撫掌稱讚,“徐夫人這個主意甚妙。”
“徐夫人的意思是一會兒要玩曲水流觴,京城裡但凡有人舉辦詩會,都愛用這個法子。”裴玥在顧惜音耳邊小聲解釋道。
顧惜音方才一進到竹林,看到溪流中飄蕩著的點心時,便想到了徐夫人今日大抵是會玩曲水流觴的。
這時聽得裴玥好心的解釋,便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裴玥道:“今日來得人那麼多,酒杯不一定會停在你面前。”
顧惜音瞥了眼顧惜瑤和喬玉蘭二人。
若是沒有這兩人,她也覺得杯子不一定會停在她面前。
果然,叫她猜對了。
當酒杯順著溪流一路往下流的時候,先後在三個賓客面前停下,那三個賓客也都作了詩,而後酒杯再往下流時,本來是會從顧惜音面前直接流走的,但喬玉蘭突然拿根棍子,阻了一下,然後那酒杯便打著旋兒,沒再往下流。
“裴世子夫人,這酒杯在你面前停下了呢,怎麼辦?你好像大字不識一個,應該不會作詩,不如自罰酒三杯吧。”喬玉蘭一臉體貼地說。
顧惜瑤則一臉擔憂地看著顧惜音,“惜音酒量淺,她喝不了三杯,我幫她喝兩杯吧。”說罷,便要去端那酒杯。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女子清脆的聲音,在竹林中響起時,竹林中陷入寂靜。
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顧惜音是在鄉下長大,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姑。
看到酒杯在她面前停下時,不少人都等著看好戲呢。
不料,對方一開口,便是王炸。
顧惜瑤要去端酒杯的手一僵,反應過來後,她轉過頭愕然地看向顧惜音。
剛剛那詩是……
她眸中閃過不敢置信。
不可能,一定不是顧惜音作的!
“好一句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徐夫人激動的讚賞聲,打破了竹林中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