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後沒多久,謝贏瀾便回了海市,衛離弦也迎來了新學期。
這個月的教學主題是“春天”,為了讓小朋友們親眼見證到生命的成長,李老師特意找來許多花種,讓孩子們親自播種在盆栽裡,等待開花。
關聞鎮春季多雨,天氣總灰濛濛一片,像沉重的紗布籠罩在半空,讓人透不過氣。
薔薇班的教室外,各色花盆整齊擺放,隱約可見其中冒出一點嫩綠。
“誒,我的花花發芽啦!”
“我的也是,我種的酢漿草,李老師說開花很好看呢!”
歡快的笑語不斷傳遞,小朋友們驚喜地觀察自己的盆栽。
有小男孩發現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衛離弦,連忙幾步跑過去,看見他懷中光禿禿的花盆後,語氣驚訝,“衛離弦,你的花盆怎麼沒有小芽芽?”
“不知道。”衛離弦抱著花盆走到另一邊,不想跟他多聊。
“不可以亂摸剛發的芽,要是斷掉,就沒有小花了!”李老師從教室內走出,連忙阻止孩子們閒不住的手。
“快去背書包,要放學了哦!”
小朋友們聽話的轉身回教室,只有衛離弦還站在原地,垂眸看著自己的花盆。
李老師上前幾步,半蹲著溫聲問他,“你怎麼不回去?”
“老師,”衛離弦抬眼和她對視,漆黑眸光中滿是疑惑不解,“為什麼我的種子不發芽?”
李老師抬手扒開土壤,看見裡面圓滾滾的種子安安靜靜,沒有一點要冒頭的跡象。
“應該是種子壞了,老師明天重新帶一顆來給你種下。”
衛離弦沒說什麼,乖乖點頭,但放學時還是將自己的小花盆抱回了別墅。
此時的後花園中也是一片春光爛漫,不知誰種下的草莓秧已經掛上果實,幸運的沒被鳥雀啄食,紅潤潤的特別誘人。
駱安年早就盯上了那兩顆小草莓,日日盼著它們長大,此時一成熟,他就迫不及待地摘下,放在嘴邊碰了碰。
“好甜呀!”
小兔子眼中滿是笑意,將大草莓遞到衛離弦嘴邊,“快嘗,快嘗。”
小孩兒對他毫無防備,直接咬住草莓尖尖,沒注意到駱安年眼中一閃而過的壞笑。
“唔。”草莓濃郁的果香在口腔中蔓延,衛離弦小臉皺成一團,忍不住道,“好酸。”
“哈哈哈哈哈哈!”駱安年倒在桌面上捧腹大笑,要不是他現在是玩偶身體,肯定會笑出眼淚。
“黏黏故意整我。”衛離弦後知後覺意識到,大概沒想到小兔子會有這種壞心思,圓圓眸中滿是詫異,“為什麼?”
駱安年被他清潤的眸光一盯,心中頓時湧起幾絲心虛,拔腿就要跑,卻沒想小孩兒動作更快,直接一把將他撈回懷裡。
“別,別——”駱安年被緊緊抱住,乾脆利落地開口求饒,衛離弦知道他怕癢,指腹已經貼到長毛小兔的腰間,但最終沒動手。
“黏黏錯了嘛?”
“錯了錯了。”駱安年悄悄想將他的手移開,奈何小孩兒力氣比他大,掙脫不得,只能示弱道,“我保證再也不這樣了。”
衛離弦輕輕點頭,表示暫且相信他。
鬧騰完之後,兩人又重新將注意力放到花盆上。
種子被李老師扒拉出一半,駱安年湊近仔細查看,半晌,眉心微皺,“這看著也不像壞了呀,怎麼不能發芽。”
這些種子都是老師用心挑選出來的,應該不會有壞種子呀!
衛離弦說,“老師說明天會拿新種子來。”
“這是紅玫瑰對嗎?”駱安年記憶深刻,選種子的過程伴隨著遊戲,小美人平時總對各種遊戲興致怏怏,那天卻格外認真,最後拿下第一名,率先拿走了玫瑰種子。
李老師重新拿來的未必還是玫瑰種子。
“乾脆等它在這裡面,萬一能長出來呢?”駱安年給出建議,“明天重新拿個花盆去幼兒園,怎麼樣?”
畢竟這算佈置的小作業,要是到時候大家都有一盆漂亮的鮮花,小美人的種子還沒發芽就不好了。
出乎意料,衛離弦將種子重新埋進土壤,語氣輕而堅定,“不要,只要它。”他只種一盆花。
駱安年眨了眨眼,“誒,可是這樣的話……萬一它不發芽怎麼辦?”
“那就是我不適合種花。”衛離弦唇角上揚,起身往屋內走,還不忘囑咐,“黏黏乖乖呆在這裡,我去拿澆水壺。”
“知道啦!”
駱安年無奈點頭,自從上次答應小孩兒不會亂跑後,他就再沒有獨自行動過,有第三人在場時都乖乖當好玩偶。
微風拂過,院中大樹吹落樹葉,駱安年正將飄到桌面上的葉子一片片撿起,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貓叫。
他疑惑抬頭,往院牆邊望去,便見一隻灰白色的小貓正蹲在牆頭,柔柔地又衝他“喵”了一聲。
灰濛濛的天色,彷彿與小貓融為一體。
“小花!”駱安年眼睛微亮,連忙幾步跑過去衝小貓揮手,“快下來!”
這就是他和小美人去年夏天救下的小貓咪,當時它右腿骨折,渾身是血,尾巴也斷了一截,一小團生死未知地縮在後院門口,還是駱安年循著虛弱的叫聲找到了它。
衛離弦看見後,立即讓徐蕊芳幫忙把小貓咪送到鎮內的寵物醫院,脫離危險期後又帶回別墅,駱安年特別喜歡它,還給它取名叫“小花。”
不過小花傷好後,就在一個夏夜不見蹤跡,駱安年還以為它已經離開關聞鎮,沒想到現在又見到了。
“喵~”小灰貓靈巧地躍到地上,隨後銜住小兔子的耳朵,費力想將他往屋裡帶。
“誒,這是做什麼呀?”駱安年不明所以,愣愣跟著它走。
“黏黏!”衛離弦本來拿著澆水壺,看見這番景象直接把東西一丟,往他這邊跑來。
“小乖,你看,是小花!”駱安年興奮地揮手告訴他。
“轟隆——”一聲巨響,沒關緊的後院門被粗暴踹開,穿著藍色廠服的男人雙眼赤紅,滿臉胡茬,一副頹廢已久的絕望模樣。
“這是誰?”駱安年見他直衝衝地往這邊來,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衝衛離弦喊道,“小乖,快跑!”
遭了,徐蕊芳剛才出去拿快遞,還沒有回來,別墅附近住戶很少,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這個擅闖民宅的歹徒!
“就是因為你!”男人聲音沙啞可怖,腳下速度越來越快,他猛然抽出揣在兜裡的手,寒光閃過,定睛一看居然握著一把短刀!
“就是你害的我老婆坐牢,兒子沒書讀,讓我天天像條狗一樣被高利貸的人追債,都是因為你!”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都是怒吼出聲,男人一把按住小小的衛離弦,將他摜倒在地。
小孩兒面對一個健壯男人完全沒有抵禦能力,摔落時額頭磕到,鮮血頓時洶湧而出。
男人眼中滿是癲狂的笑意,他將手中尖刀高高舉起,猛地紮下——
駱安年嚇得呼吸都快停止,眼見刀刃就要捅入衛離弦的心口,他來不及多想,直接衝過去擋在小孩兒身上。
與此同時,灰白色的小身影猛地躍起,撲到男人臉上死死抓撓,讓他刺向衛離弦的刀口一歪,扎到了兔子玩偶身上。
“唔——”駱安年明顯感到心口一涼,隨後是劇烈的疼痛襲來,幾近窒息。
刀尖最終被他胸前的項鍊抵住,珍珠散落,玉雕的小兔子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駱安年視野逐漸昏黑,最後的畫面是小孩兒怔愣的雙眸。
“該死的畜生!”男人一把抓住臉上的貓甩出去,小貓狠狠地砸在石頭上,倒在地上發出幾道微弱叫聲,隨後沒了生息。
男人的眼睛貓爪刮到,此時只覺得又熱又痛,他無法忍耐地捂住雙眼,腳步凌亂,又被地上的澆水壺絆倒,最終痛暈過去。
“黏黏——”
衛離弦呆呆看著躺在手心裡悄無聲息的小兔子,片刻後,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眸光惶然。
“黏黏,黏黏,你看看我……”
他顫抖著喊了一聲又一聲,可是長耳小兔眼珠灰暗,再也沒有像以前一樣笑嘻嘻地回答他。
衛離弦眸光微動,驟然發現小兔子心口破開的大洞,潔白棉絮從裡面冒出,一隻手都無法掩住。
“我知道了,黏黏一定是太困了,我幫黏黏把傷口縫好,縫好就行了……”
他頭上的血還沒止住,站起來時差點暈倒,可衛離弦此時什麼也顧不得,強撐著往屋裡走去,翻出抽屜裡的針線盒,一心只想將壞掉的小兔子縫上。
針尖刺破指頭,但他一點沒停下的跡象,殘破的兔子玩偶很快被染的血跡斑斑。
“天吶!”門口傳來物體摔落的聲音,徐蕊芳看著眼前這一切,被嚇得不行,連忙跑進屋,看到衛離弦滿臉是血地在縫玩偶,更是差點暈過去。
“快,我們快去醫院。”她連忙將小孩兒抱起,顧不得其他,直接開車前往雲城醫院,路上沒忘記將消息通知給賀原和謝贏瀾。
之前那一下摔得有點嚴重,衛離弦磕到了腦袋,醫生當即要給他拍片檢查,可是小孩兒就像瘋了一樣,死活不肯放開自己的兔子玩偶。
最後衛離弦因為情緒激動導致暈倒,又被迅速推進搶救室。
當晚,謝贏瀾和賀原相繼到達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