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慕黎身側時,他看似漫不經心,不著痕跡地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幽深如潭,讓人捉摸不透其中藏著的究竟是何種心思。
跟在陸硯宸身後的侍衛則全然不同,身姿筆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渾身散發著冷峻的氣息。
一雙銳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慕黎,目光裡滿是審視與戒備之態,彷彿要將她看穿、看透,瞧清楚她到底是何來路、懷揣著怎樣的心思。
慕黎微微撇撇嘴,心中暗自腹誹:我跟你家主子可沒什麼交情,你這如臨大敵般地盯著我,實在是大可不必!
藍翎:我只是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主子要找的人!
此時屋內眾人皆因攝政王的突然駕臨而神色各異,而人群之中,只有雲遊道長最為緊張不安。
他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一動也不敢動,腦袋也低垂著,眼睛死死盯著地面,不敢稍有抬頭之舉,那模樣,彷彿生怕與誰的目光對上,周身都散發著一股難以掩飾的心虛勁兒。
慕黎目光悠悠地在屋內掃視了一圈,很快便注意到了老道士這異常的表現。
她抬眼瞧了瞧主位上正襟危坐的陸硯宸,心中念頭一轉:之前已然幫了不少次忙,也不差這一回了。反正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左右不過是再摻和一次罷了。
思及此處,慕黎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故意提高音量對著老道士開口道。
“雲遊道長,你怎麼一臉的心虛樣啊,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老道士被慕黎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喊驚得渾身一顫,趕忙抬眼望向攝政王,接著又心懷忐忑地將目光轉向慕黎。
“慕姑娘,可莫要信口胡謅。”
“喲?這會兒改口稱我慕姑娘了,方才不還一口一個離魂地喚我嗎?”
慕黎言辭犀利,毫不留情地將老道士那虛偽的面具狠狠撕下。
聽到這話,陸硯宸饒有興致地投來目光。
“何為離魂?”
“這……”慕黎剛要開口,便被慕兆松大聲截斷。
“黎丫頭,休得胡言,二叔這就差人將這江湖騙子攆出去。”
“呵,二叔?”慕黎心中泛起一陣厭惡,“就在剛才,您不還應允他們給我灌那不明不白的藥嗎?”
“這……我們也是……”
“別假惺惺地說什麼是為我好,我不過是不滿被柳夫人打壓、鞭笞,還搞那所謂的特別‘教育’,你們倒好,竟說我鬼上身,甚至妄圖用藥毒死我。”
是的,柳如雲不敢添油加醋,她敢。
惹到她,算你們踢到鋼板了。
陸硯宸瞧著眼前小人兒告狀時那副模樣,心中暗覺好笑,卻仍強作威嚴地凝視著慕兆松等人。
“嗯,此事當真?”
“可不嘛,我身邊的丫鬟都被收買了。那丫鬟拿了個僅僅裹著些許泥巴的布包,聲稱是我為了附身而特意埋下的符紙。”
慕黎滿臉嘲諷地盯著地上的布包,那布包上絲毫不見泥土應有的溼潤,顯然是隨意糊弄人的玩意兒。
此話一齣,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到那布包之上,仔細端詳後,發覺這布包確實不像被埋了好些日子的樣子。
柳如雲頓時察覺到眾人探尋的眼神,心中發緊,下意識地攥緊手中的帕子,腦子則飛速運轉,思索著應對之策。
“爹爹,王爺,孃親也是出於對將軍府安危的考量,方才心急了些。如此看來,這恐怕是那丫鬟在信口胡言。”
慕雪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來,替柳如雲解起圍來,三言兩語就將過錯推到了一個小丫鬟身上。
“四妹妹,我代孃親向你賠個不是。你突然性情大變,還對孃親動了手,這般反常之舉,著實令人驚愕不已。”
慕雪的言語之間,處處暗示著都是慕黎的不是,才致使今日鬧出這般烏龍之事。
“哼,若是你被人關在房中一輩子,缺衣少食,還時常遭受毒打,你難道不會發瘋?”
慕黎不理會慕雪的言辭,一股腦兒地將自己所受的苦楚傾訴而出。
她心裡清楚,這些人對陸硯宸心存畏懼,經此一事,他們往後必定不敢再如此肆意地對待自己。
雖說慕黎亦有法子從這棘手之事中順利脫身,可免不了要費盡唇舌與眾人周旋。
慕雪被慕黎的話噎得一時語塞,只能沉默以對,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
她心中暗自思忖,若是出言反駁,慕黎定會向攝政王如實稟報,待那時一經細查,真相必將水落石出,自己反倒會落下個欺瞞之罪。
可她又心有不甘,不願就此承認,只在心中恨恨地想,這慕黎何時變得這般聰慧伶俐,竟讓自己如此狼狽。
“將軍府如今已窘迫至斯,連慕將軍的親生女兒都無力養活了嗎?”
陸硯宸適時開口,極為給慕黎面子,言語間意在幫她穩固將軍府嫡女的地位。
“沒有沒有。”慕兆松聽聞,緊張得趕忙抬手擦拭額頭冒出的冷汗,心中已將柳如雲埋怨了千百回。
慕黎乃是大哥唯一的血脈,此前是柳如雲屢屢告狀,稱慕黎肆意欺凌慕雪,毫無千金小姐應有的儀態風範,還提議要找個人好好調教她一番。
他當時公務繁忙便應允了下來,豈料這一教便是數年之久。
而慕黎所遭受的一切,他都不曾關注。
老道士瞅著眼前眾人激烈爭辯,心裡直髮慌,躡手躡腳地往屋外退去。
慕黎剛要抬步阻攔,沒成想,一道身影比她動作還快。
藍翎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疾掠而至,大手一把扣住老道士的肩膀,猛地用力,直接將人狠狠摜在地上。
就在眾人滿臉錯愕、不明就裡時,藍翎衝著陸硯宸雙手抱拳,行了一禮,稟報道:“王爺,此人便是前些時日在京郊逃脫的漏網之魚。”
藍翎雙眸仿若結著寒霜,冰冷刺骨的目光直直盯在老道士身上,“不曾想,他竟換了個身份,在這兒招搖撞騙。”
這話宛如一顆重磅石子投入平靜湖面,屋內眾人面面相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敢情方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一齣全是假的,這所謂的雲遊道士,壓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老道士見被識破,掙扎卻不敢反駁。
慕磊滿臉驚愕,嘴巴微張,有些呆愣地望向慕黎——原來,她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