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re上學的學校是一所私立高中,和方樂不同,每個人都是是住宿生。
學校剛剛成立兩年,還沒有帶一屆畢業生。請來衡水中學的老師來學校演講,實行軍事化管理,早上五點半起床,晚上十點半放學。十點四十宿舍熄燈。沒有自由,每天睜眼醒來就是學習的壓力和周圍熟悉的人。
和方樂相比,的高中生活顯然要更加絕望,也更希望快一點結束一切。
學校在城市邊緣,周圍沒有其他建築,只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往火葬場。Zare說,這兩個建築在一條路上,也能說是一條龍服務了。
也正是因為學校的位置偏僻,這裡的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Zare每天上學的興趣就是,早上看到第一朵雲的形狀,和晚上能夠看到的星空。
雖然方樂沒有見過,但是根據Zare的描述,方樂認為應該有七級星空觀測地甚至六級星空觀測地的水平了.
這給方樂羨慕了好久,德一中學在城市中心,晚上能看到的只有一顆孤零零的月亮掛在夜幕上。
但Zare並不羨慕,他對什麼星星月亮的興趣不大,更想要方樂的自由。
他們都更向往自己所沒有的東西。
作為一個私立學校,可以無節制地壓榨學生們的學習時間。他們的返校時間在早上的七點,中間有兩個小時的車程,這表示Zare不到五點就要起床準備去上學。
學校是嚴禁帶手機的,每個人進校門前都會進行一個全身檢查。一經發現手機直接沒收,沒有歸還的時間。Zare每天與外界保持聯繫的唯一方法,是大課間的時候用班裡的多媒體看看新聞。
每天的千篇一律並不會毫無保留地取走學生們的天性,只會將他們不斷壓縮,壓縮的極致,然後毫無預兆地迸發出來。有學生會鬧事,也有學生因此患上抑鬱症。但是這一切彷彿都和學校沒有任何關係一般,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做法。
“這樣不好,真的。”Zare這樣跟方樂說,但是他對此卻無能為力。因為敢反抗和提出意見的都被學開除了。他們是私立學校,開除不過是校長的一句話而已。
無可奈何,Zare在學校依然每天五點半起床,十分鐘洗漱然後下樓跑操,六點第一個早讀,讀到半點吃早餐,十五分鐘吃飯時間然後是第二個早讀。
上午四節課,中午午飯和午覺一個半小時,然後開始下午第一堂課,四節課後是晚飯,只有二十分鐘時間。最後兩節課晚自習到十點半,回寢休息。
每天如此,到三週後學校放周假。
Zare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只有每天不停地給自己找樂趣。而他的室友們在著方面都有很強的天賦。某一天中午會宿舍推門看到,兩個男生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做著一種非常齷齪的動作,嘴裡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看到有人推門進來,都轉頭看向Zare。嚇得Zare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雖然只是同學之間的玩鬧,但還是讓Zare意識到,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一群男生每天如同蹲監獄一樣住在一起,總有一些問題不方便解決。比如整個寢室六個單身狗的慘案。
Zare的一個室友在情人節前一天,和好兄弟們聊他之前喜歡過的一個女生,聊她的性格,聊他們兩個一起做過的事情。最後聊到他們兩人最後在網上的對話,笑著笑著突然紅了眼,哭得不能自已。Zare幾個人安慰了好久,他才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出緣由:
“如果……如果當初我再勇敢一點,或許……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很多事情過去了就很難有挽回的機會,正如Zare當年沒有回覆的那條二維碼,來不及了。
從選擇了這所高中開始,他們的三年就不能再有後悔的餘地,只能忍受難受熬過去。
晚飯時間,請同學幫自己帶一份餅,Zare坐在教室裡讀書,他和方樂一樣,在英語方面都落下其他科目很多。但不同的是,從小學到高中,他的英語從來就沒好起來過。
當年也是因為英語的原因,導致中考沒有考到自己心儀的學校,只差了一分。一分,成為了方樂永遠拔不出來的一根刺。
別人都背英語三千五,而他Zare抱著一本初中英文詞彙書,看一眼然後用手捂住,嘴裡嘟囔一遍。再把手移開,看一眼換到下一個。
Zare全神貫注,沒有注意到他前面的女生轉過來看了他好久。
女生長相併不出眾,但是很開朗,說話有趣,很招他人的喜歡。Zare也和她很聊得來,很喜歡和她講話。
“歪,Zare,你覺得我怎麼樣啊?”女生託著腮在旁邊等了半天,終於沉不住氣,率先開口。
徐子健放下書睜開眼,看著她的眼睛,本來想用他萬能的回答:
“挺好的啊,怎麼了?”
但是看到她很認真的樣子,還是猶豫了一下,動用他那少用的大腦中對女生讚美的詞彙庫。艱難評價:
“挺好看的,也挺隨和的……挺有趣的,然後……挺好的,怎麼了?”
Zare還是捨不得他的那句話,在最後說了出來。
女生顯然對Zare的話不太滿意,嘟著嘴,盯著他看。看得Zare老臉一紅,脖子往後縮了縮。
看到Zare的樣子,女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可愛啊你。”
聽了這話Zare更是滿腦子的問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也不敢動。
“咳咳。”女生清了清喉嚨,換上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往Zare的方向湊了湊。一隻手放在臉頰旁擋住嘴型,神神秘秘的。
Zare看到她的樣子,身子往後縮了縮。
“回來,我又不會吃了你!”女生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拽著Zare的衣領子,把他拽到了她跟前。
卻沒成想這一下子力氣用大了,Zare一個沒穩住之間撲了過去,胸膛緊緊的擠到桌子上,擠得桌子向前移動了幾分。頭也甩了過去,停在女生的面前。
那一瞬間,兩個人距離是如此的近,方樂甚至能夠感受到她呼出的溫熱的氣息。
眼眸低垂,Zare看到了她的鼻尖,還有兩頰青春期細微的雀斑,然後對視上她上挑的眼神。
“嗯?香香的?”這是Zare映入腦海的第一反應。
大概一兩秒,Zare突然反應過來,“啊”的一聲向後退。
女生撇撇嘴:“要啊也是我喊啊,你個男生喊什麼,我都沒害怕。”
Zare嚇得手忙腳亂,比劃著想要解釋,但話都語無倫次的。
“那個,李莉莉,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只是……只是沒站穩而已,而且……而且,你怎麼樣,沒傷到吧。”
李莉莉是那個女孩的名字。
“沒……沒有。”李莉莉明顯也沒想象到會發生剛才的事情,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這個男生。
雖然說不上是帥哥,但是有點好看啊!李莉莉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慌忙捂住自己的臉,扭過頭去。
“你怎麼樣”Zare看到她轉過頭,也有些慌了神,身體前傾,抓住了李莉莉的一隻手,關心詢問。
“我沒事。”李莉莉掙扎著擺脫了Zare的手:“我本來就想給你說一件事情來著。”
“什麼事?”Zare仔細看了一眼,確實沒受傷,定了定自己的心緒,開口問道。
李莉莉往前湊,見Zare半天沒什麼反應,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哦哦哦。”Zare明白了她的意思,湊到前面。李莉莉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我感覺劉毅喜歡我!”李莉莉小聲說。
Zare挑了挑右眉,轉頭看向李莉莉,看到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Zare很少能夠表現出特別強烈的情感,包括聽到某個人喜歡某個人的瓜。
劉毅是Zare的一個舍友,要是說劉毅又喜歡的人Zare是相信的,因為很多次劉毅都跟Zare說自己想要談一場甜甜的戀愛,還希望有女孩能夠喜歡自己,昨天和Zare路上聊天的時候還想把他拉下水,戳了戳他的手臂,問他:
“有個人喜歡你知道嗎?”
但要是李莉莉說劉毅喜歡她,他就要持一個懷疑的態度了。
男生最大的錯覺之一,就是這個女生喜歡我。Zare認為這句話搬到女生身上也同樣。
“是真的!”李莉莉看Zare一臉不信的樣子,紅著臉喊了出來。
這一聲直接讓還在班裡安靜自習的幾個同學看了過來。詫異地看著倆人都紅著臉,好像劍拔弩張的樣子。
只是Zare的臉黑,紅的很隱晦。
“是是是,我相信你。”Zare連連點頭,企圖讓李莉莉看到他的心意。
李莉莉還想要說些什麼,這時候吃飯的大部隊陸陸續續都回來了。只得跺一下腳,轉過身抱著胸生悶氣。留給Zare一個氣呼呼的背影。
“哎,不是。”Zare被整的也不知說些什麼了。
女生這樣需要哄嗎?應該不需要吧?
撓了兩下頭坐下來,又舉起單詞書。
“idiot,idiot。”
idiot,笨蛋。
……
這裡的夜比市中心要黑許多,儘管星星變多了,但是沒有了城市的燈光,安靜和孤獨的學校,獨自坐落在這一片黑色的地界,好像被遺忘。
Zare今晚的晚自習下課後支開劉毅他們,一個人回寢室,看著這片方樂喜歡的夜空,計算著還有多少天放假,這是Zare和他的幾個室友沒有都回聊的內容。
但今晚Zare沒有心思考慮什麼假期,因為有件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
晚自習放學的時候李莉莉往他的手裡偷偷塞了一張紙條,然後直接拋開,沒給Zare詢問的機會。
可Zare怎麼會猜不到這是什麼呢?
他平常也愛看一些番劇,這小心的方式,莫名其妙的紙條,讓他心中一陣狂跳。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情書!
儘管情書這樣老套的方式現在很少見了,但是在這個封閉的學校,情書明顯是最明顯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種方式。
閉上眼呼出一口氣,鼓起勇氣打開那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很多,在一張不大的紙上擠的很小,Zare只能跑到一個有光亮的地方再看上面的內容。
這張紙條不能回到宿舍,這要是被他宿舍裡的幾個貨看見了,恐怕這件事明天整個班級都知道了。
再打開紙條,上面的字很秀氣,寫著:
“哈哈,沒想到是我就是那個眼瞎的人吧。會不會很驚喜。其實我想說,不要太妄自菲薄啦,你真的很好,又溫柔又體貼,怎麼會沒有女生喜歡你呢?自信一點,我也要自信一點,鼓起勇氣寫下這張紙條。儘管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問問你,可以做的我男朋友嗎?”
最後的幾個字有些亂,可以看出寫這張紙條的時候李莉莉的心中確實又慌亂。
哪怕有了心裡預測,但看到最後一句話,Zare還是有點不相信。腦中不禁會想起剛遇見時的情景。
並沒有什麼浪漫的開場,兩人的第一次對話是在考完試,小組裡討論考試內容的時候。
當時的兩個人對一道語文題的答案產生了分歧,誰也說服不了誰,在最後發現答案的時候發現,兩個人都做錯了。當時李莉莉笑得很大聲,把這個當作笑話說給她的姐妹們聽。Zare也喜歡這個女孩子的坦率,兩人逐漸有了更多的交流。
兩個人會聊聊天,聊學習,聊理想,也聊自己的好朋友。
方樂不知道自己在Zare朋友那裡已經是怎麼樣的一個形象。
記得有一次,同樣是考完試,李莉莉紅著眼眶坐到了Zare的身旁,說起了一個關於自己小時候的一個故事。在考試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來,之後就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交卷後一個人在操場跑了好幾圈。
Zare拍著李莉莉的後背安慰她,李莉莉趴在桌子上哭得梨花帶雨。可哭到最後Zare也沒想出來一句安慰的話,只是不斷拍著他的後背,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紙遞給她。
哭夠了,李莉莉抬起頭,紅著眼睛對不知所措的Zare說真像個笨蛋一樣,然後跑回自己位置上,回頭又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我只告訴了你。”
這句話她只告訴了我,就這一句話,讓Zare的心裡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感覺。
現在這張小小的紙條,好像一切都已明瞭,Zare知道為什麼當初李莉莉會給他說出那個故事。
他也有過心情低落的時候,那時候他就在想,若是這時候有一個能夠懂他,又能讓他真正相信的人在他的旁邊,聽他的訴苦,那該有多好。
可惜當時的Zare沒有,但是那時的李莉莉找到了。
李莉莉信任Zare;李莉莉覺得Zare懂她。
Zare也明白那天劉毅問他的那句話不是偶然,因為他的回覆就是:
“誰那麼眼瞎能看上我啊!”
看來兩人早就串通好了,兩個人一起來對付Zare。只是Zare不知道劉毅知不知道,在李莉莉的口中劉毅已經變成了她的“追求者”。
Zare的臉上露出點點笑意。撕掉那張紙條,把它們丟進最近的垃圾桶裡。
獨自站在空蕩的操場上,周圍已看不到人。Zare抬起頭看著星辰。Zare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方樂那麼想要看看星空呢。
星空佈滿辰星,或明或暗,遙遠又神秘,讓人們覺得哪怕自己獨身一人,身邊也會有星星相伴,並不孤獨。
好像自己的身邊又多了一顆星辰,Zare想起晚餐時距離她的三釐米,想起她泛紅的臉頰。
可忽然,Zare想到了什麼,他的笑容褪了下去。
他想起了子諾。
一個好像失蹤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