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寧清書都沒有入睡。
臨近和親的日子越近,她就越是不安。
以她的身手,哪怕現在丹田俱損沒有內力,可師尊教給她的基本功也足以保護自己,不至於在嵐國慘成那樣。
可出嫁當天,她不知是什麼時候中了招,從此提不起半點力氣。
十年裡,她別說是用武功自保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口飯,都沒力氣咽……
直到宮女們已經開始伺候她梳洗打扮,她也依舊心緒不寧。
畢竟今天還有一個坎兒必須跨過去。
想到這些,寧清書就恨不得殺人。
一樁樁一件件,她遲早都會討回來。
此仇不報,她寧清書誓不為人!
“公主,您真漂亮……”沁雪看著鏡子裡的寧清書,忍不住驚歎道。
現在的寧清書一席鳳冠霞帔,紅色婚袍與金燦燦的首飾交相輝映,襯的那張驚為天人的臉更是絕代風華。
她站起身,“今天的事情還多著呢,慢慢來吧。”
之後,寧清書一路小心謹慎,祭祖全過程都儘量不碰東西,更別提吃喝。
直到回宮與皇帝皇后辭行時,她也同樣壓抑。
“起來吧孩子。”皇后上前去攙起寧清書,對這個民間來的小丫頭很是憐惜,“你今後就是嵐國的太子妃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嗯。”寧清書仔細聞了聞皇后身上的味道,沒什麼問題。
皇帝走到寧清書面前,同樣也說了幾番客套話。
很快便直入正題——紫薇拱運乾坤陣。
畢竟她曾說過,出嫁當日還要來再加固一次陣法。
所以又去了一趟御花園。
等到折騰完這些,寧清書難免已經有些疲憊。
也就是此時,皇帝開口,“李德順,把立國進貢的美酒呈上來,也算是朕最後送別小九了,喝一杯。”
李德順眼底閃過一抹暗芒,急忙呈酒上來。
“是,皇上。”
聞到酒氣的瞬間,寧清書的身子便僵在了原地。
這是他們天璣道閣的東西——弒神散。
不論是武功多高深的人,只要用了這東西,馬上就會變成她前世那樣的廢物。
她上輩子識人不清,聽到皇帝說了那麼多掏心窩子的話,感動之餘哪裡還有戒心?
等到一杯酒下肚後,一切就都完了。
重生一世,寧清書又仔細的想了想,她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蒼國為什麼會在戰後瞬間發了一筆橫財,國庫莫名其妙的充盈起來也就罷了,還多許多“眼熟”的奇珍異寶。
現在看到弒神散,她一切都明白了。
狗皇帝被救後,知道天璣道閣中無人,恐怕還帶人洗劫了那地方。
呵呵……
真是諷刺。
這就是狗皇帝的報恩之道麼?
只是現在這情況,她如果找不到合適的藉口推脫,反而會讓狗皇帝起了疑心。
“小九,怎麼不喝呢?”皇帝笑著問道。
身旁的大皇子跟三皇子也忍不住催促起來。
“小九,你總不能還在生氣吧?都到了這時候了,這可是父皇賞你的酒,怎麼不喝呢?”
寧清書不假思索道:“父皇,兒臣身子不適,今日是和親的日子,若是兒臣飲酒後出了洋相,到時候反而在嵐國面前丟了蒼國臉面。”
“小題大做。”皇帝眼底閃過一抹疑慮,“近日朕也聽說了不少你的事,小九太任性了,聽聞你杖責了女官池清,還殺了她手底下的一個婢女,是麼?”
“今日你又不喝這杯酒,難不成是生朕的氣?”
就連皇后也勸起了寧清書,“小九,現在不可任性。”
“你此去和親,下次見到父皇還不知是何時。”
寧清書現在的確有些頭大,她的確可以直接耍脾氣拒絕,但如果讓皇帝發現了,又要換一個路數坑她怎麼辦?
和親路上起碼三天,她難道一直都不吃不喝?
也就是在此時,人群外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父皇,兒臣願代天璣公主飲酒,為她餞行。”
無數人讓開了一條道,而那道清冷身影就這麼靜靜的屹立在陽光下,泛著幾分不似真人的清冷。
當真是風華無雙的美男子。
看到蘇衍,皇帝瞬間惱了,“蘇衍,你不要在這種時候來搗亂!”
“父皇。”蘇衍跪在皇帝面前,“兒臣是看著天璣公主長大的,她本就年少,從來都沒吃過什麼苦,也什麼都不會……”
“她喝不得酒,這一杯立國的烈酒下肚,恐怕就要不省人事了。”
“還望父皇看在天璣公主主動和親,為國為民的份兒上,就別再讓她喝酒了。”
“否則,兒臣也會代她飲下這杯酒。”
他面無表情,眼神堅定,彷彿知道自己這樣做意味著什麼。
見狀,沁雪驚呆了。
她突然覺得這一幕好眼熟……仔細一想,不就是當初太子年少時,跪在皇上面前說自己此生非公主不娶的模樣麼?
可上一世的太子殿下當時分明只是冷眼在一旁看著,並未勸酒。
而且這番話說的,似乎是話裡有話。
寧清書也微微一怔,她抬眸望去,那男人正不卑不亢的跪著。
松姿鶴骨,面如冠玉。
深邃眼底堅定執著,斂藏著似海深情。
皇帝雙眸危險的眯起,“蘇衍,你當真就這麼護著小九?父皇之前教導你的,盡全都忘了?”
“兒臣不敢。”蘇衍低垂眼眸,不卑不亢,卻絲毫不讓。
眼看著現場氛圍變得危險,皇后急忙來打圓場,“皇上,本宮以為……太子殿下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就別再讓小九喝了吧!”
皇帝順坡下驢,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在宮女們的護送下,寧清書最後轉身看了一眼這座深宮,視線落在了那道長跪不起的身影上。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蘇衍亦抬頭望向了她。
他眼底滿是不甘,極力剋制的瘋狂幾乎要將理智全部吞噬。
自己真的低估了寧清書有多重要,也低估了她有多美。
這一刻,蘇衍好想丟下一切與寧清書私奔。
這樣美的新娘……本就應該屬於他。
可身在東宮,一切都身不由己。
他終究是痛苦的抽回視線,顫抖著嚥下一聲嘆息。
只能在心裡安慰道:沒關係,這只是短暫的離別,日後……他定然要接寧清書回來,明媒正娶讓她成為皇后。
公主太子的身份,再也不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
終於,寧清書轉過身,毫不猶豫的坐上和親馬車。
此去一別,便是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