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研發室外。
收集硝土,過秤賞金……
提純硝……
收集木炭……
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原有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
不論如何,十日內必須造出一萬隻煙花。
不然的話,墨離和他手下的數百名工匠不但得不到那些堆放在倉庫裡的黃金,連脖子上頂著的肉球恐怕也得混丟了。
研發室裡。
墨離夜以繼日的進行著反覆的測試和改進,以尋找更高效更安全的“制硝”方法。
工部內外,一片忙碌。
……
咸陽,作為西部秦國的首都。
雖然從經濟上和人口上,未必趕得上位居中原的趙國邯鄲、齊國臨淄、魏之大梁。
但因為秦國國力的強盛,秦國軍馬的雄壯,這座秦都帶給人的是一種敬畏和震懾。
就算是老秦人,若沒有重要之事要辦,也不會隨便輕易的入咸陽。
大邦之地,天子腳下!
稍有不慎,便不是身首異處,死無葬身,弄不好整個家族和村鎮都會受到牽累。
夕陽的餘暉照在枯黃的草葉上,顯得更加的蕭索。
日已西斜,多數入城的人正在陸陸續續的出城。
而進城的人,卻寥寥無幾。
“哇!這就是咸陽!”
樊噲用手將遮蓋在眼前的亂髮撥起,眼望著咸陽高大的城門發出一聲浩嘆:“這城門可比咱們村裡的牌樓大了怕不是得有十幾倍?”
身旁的劉季撇嘴“嘁”了一聲,拿白眼瞟了一眼樊噲,不屑的說道:“真沒見識!”
“何止十幾倍,幾十倍也不止!”
“當年白起征伐趙國,活埋四十萬趙軍的時候,就是從這座城門裡帶兵出去的!”
樊噲驚愕的長大了嘴,半晌合不攏,良久才歎服道:“還是大哥見多識廣,要不說你是大哥呢!”
站在旁邊的蕭何看著面前的幾個同伴,又低頭瞅瞅自己,發出一聲嘆息。
沿路奔波,盤纏用盡,他們此時的衣著破敗,蓬頭垢面,甚至比道旁那些要飯的叫花子還要狼狽寒酸了幾分。
“咱們這個樣子,怎麼進的了咸陽城,怎麼見得了墨兄?”
“若是能找個地方曬洗曬洗衣服也好啊!”
蕭何提鼻子聞了聞微微發酸的衣袖,眉頭皺的更緊了。
“蕭縣丞,開玩笑呢吧!”
雖然蕭何此刻已經不是縣丞了,但劉季還是習慣於叫他蕭縣丞,這也表示對蕭何博學多才的尊重。
“咱們渾身上下就這一身破衣,真拿去洗了,光屁股?”
“好歹進了城,到了墨先生的府上,再美美的燙個熱水澡,換身新衣服不遲啊!”
樊噲嘿嘿笑道:“就是!就是!當然大餐是必不可少的哈!”
“吃穿,吃穿嘛!相對於穿來說,吃更為重要哎!”
蕭何皺眉道:“墨先生天縱英才,必然已經在咸陽出人頭地,咱們這幅打扮,豈不是丟了墨先生的臉……”
他和劉季樊噲不同,他飽讀詩書,崇尚聖賢,平時最注重儀表。
劉季雖然名為亭長,但也是出身寒微,長期混跡於社會底層,對這些細節渾然不以為意。
曹參指了指天邊的殘陽,催促道:“咱們還是儘快入城的吧,若是等到天黑,就更麻煩了!”
“此刻入城,正好天黑,咱們趁夜到墨先生的府上,也免得白天招搖,給墨先生抹黑。”
蕭何思量再三,終於點了點頭:“也只好如此了!”
四人逆著出城的人流,望著咸陽城門的方向行去。
他們生在沛縣,長在沛縣,何曾見過這樣的大城?
於路見到秦人的服飾,所牽的西涼駿馬,無不覺得樣樣新鮮,個個稱奇,評點不絕。
“站住!”
到了城門下,樊噲劉季等人仰首望著城樓,正震撼於城門的高大雄偉之時。
兩名守城的軍吏將手裡的軍刀一橫,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俺要進城,你幹嘛攔俺!”
樊噲嚇了一跳,隨即怒聲說道:“莫說城門,沛縣的縣衙,俺也是隨便進出!”
他想不通為何這麼寬大的城門,還要管制著不讓他們進去。
“沛縣?”
兩個軍吏對望了一眼:“你們來自楚國?”
劉季預感到不對,急忙拉了一把樊噲,樊噲情知失口說錯了話,便緘口不言。
軍吏見樊噲面有驚慌之色,又見幾個人穿著破舊骯髒,宛若乞丐,愈發狐疑。
蕭何見狀,急忙上去躬身說道:“我們應墨離墨先生所請,從楚國千里迢迢趕來咸陽,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
“墨離墨先生那邊,也十分感激。”
他們幾人,都認為以墨離的才學,必然是在咸陽高居顯官,所以才會寫信找他們幾個來咸陽。
只要一提墨離的名字,自然好使,區區一個城門,還能有何阻礙?
“墨離?什麼墨離?”
“我看你們是‘莫要離開’了!”
旁邊一個頭目瞪眼走了過來:“楚國來的,必是奸細,怎能就這麼放他們離去?”
頭目手指城門內的一處擁擠處:“暫且編入行伍,送入軍中為苦力再說!”
樊噲想要發作,卻被劉季按住。
不遠處,四五十號執戟秦卒正虎視眈眈,隨時可能趕過來。
天子腳下敢反抗作亂?
那可是掉腦袋的!
四人稀裡糊塗的被數名秦卒壓入城門,編入行伍。
此時,日已西墜,天色微黑。
四人不知道東西南北,任憑被混雜在數百人的行伍裡,被運送到了另一個去處。
黑夜之中,只聽人喊馬嘶,不時有兵戈之聲響起。
“墨離,墨離!”
“為了這兩個字,咱們千里迢迢趕來,卻自投羅網了!”
“這提了也不好使啊……”
劉季樊噲等人,懊悔不已,本以為跟著蕭何前來咸陽,能吃香的喝辣的,高官得坐,駿馬得騎。
卻沒想到剛入咸陽城就變成了別人的“牛馬”……
“墨先生……你在哪裡?”
蕭何抬頭看著遍佈的漫天星斗,長嘆道。
……
次日,拂曉。
“將軍,這次的行伍有數百人之多,當足夠將軍使用了!”
帶領行伍的百夫長點頭哈腰的來到蒙恬的馬前,躬身說道。
“此次出征匈奴,所需錢糧頗多,正需大量壯丁搬運!”
蒙恬收到軍令,正在整頓軍馬,要隨父親出征匈奴。
但令他疑惑不解的是,此次出征,所需攜帶的糧草,超乎他的想象!
但軍令如山,軍法無情,縱是不解,也只能執行。
蒙恬看著源源不斷的行伍壯丁從大帳裡出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墨離……”
“墨離……”
忽然面前一個身著破舊,面色憔悴,但卻不乏英氣的壯丁經過蒙恬馬前的時候,口中唸叨著兩個字。
墨離?
蒙恬的神情一變,雙腿微夾,戰馬往前一竄,擋住了蕭何。
“你認識墨離?”
蒙恬聲音粗豪,不怒自威。
“帶他們來我的軍帳!”
蒙恬不等蕭何回答,策馬轉身,對著那名百夫長說了一聲,縱馬離去!
……
高有數丈的中軍大帳裡。
蒙恬帶甲而坐,心中納悶:“為何行伍之中,還有人念墨離的名字?”
“這些人難道是來投奔墨上卿的不成?”
蒙恬對墨離崇敬有加,總想找機會結好墨離,卻苦無良機。
不多時,幾個衣衫襤褸行若乞丐的人被送入大帳。
“拜見將軍。”
蕭何在前,帶領三人戰戰兢兢的躬身拜在蒙恬的身前。
劉季樊噲等人雖然心中緊張,但還是忍不住偷眼看著大帳的巍峨和內裡的裝飾,心內歎服不已。
“你認識墨離?”
蒙恬抬頭看著蕭何,這正是剛才被牽出大帳的時候口中唸叨墨離名字的人。
蕭何剛要回答,站在他身後的劉季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插口道:“我們本在沛縣,因接到墨離的書信,才不遠千里前來投奔。”
“因路途複雜,不得不喬裝改扮的如此模樣。不想入城之時,被軍吏抓了壯丁……”
四人深陷囹圄,本已絕望。
不曾想卻被人叫到這裡,眼看面前的戰將身份不俗,求生的慾念又起。
“好!”
“我帶你們去見墨離!”
蒙恬的一句話,成為了蕭何劉季的救命稻草!
“蕭大人,您說這墨離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讓蒙家的蒙恬將軍都能夠如此敬重。”
劉季顯得十分謹慎,尤其是來到這咸陽城,看到如此繁華的都市,街頭上穿著華麗的富人,更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在沛縣,他可以為所欲為,但眼前的一切讓他惶恐不安,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會迎來殺身之禍。
蕭何儘管同樣小心謹慎,但和劉季相比,想到要和墨離見面,就顯得十分期待。
“哥,上卿是什麼爵位,有蕭大人官職高嗎?”
一旁的樊噲也是狐疑,就是呼吸都要壓制,有種恐驚天上人的意思。
“不知道,應該和蕭大人一樣吧。”
“那蕭大人打,還是這上卿大?”
周勃唯唯諾諾的跟在後面,已經被眼前的一切給震懾到了。
蕭何苦笑,不知道如何跟這幾個人解釋才好。
“應該一樣大吧。”劉季也沒什麼底,現在的他卑微得低下頭,平常的那股子的痞氣早就蕩然無存。
樊噲頻頻點頭每走一步,腳下的腳鏈都會響叮噹的,就好像是在告訴全世界,他們不過是被抓來的奴隸。
別說是他們幾個,就是蕭何,是他們見過最大的官了,竟然也一樣被當成奴隸。
此時,蒙恬穿上便裝,手裡拿著一把長劍走了過來。
“蒙將軍……”
蕭何與劉季等人趕忙上前作揖行禮。
蒙恬拿過蕭何之前交上來的書信,仔細的看了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你們說認識墨離上卿大人,可是實話?”
劉季和樊噲等人不敢搭話,早被蒙恬這一身的裝束嚇得魂飛魄散。
而蕭何倒也一樣,卻不至於那麼的卑微。只見他再次拱手作揖,小心翼翼的回答問題。
“蒙將軍,正是如此,小人不敢期滿大人,三年前,就和上卿大人認識,這書信正是他差人送過來的,要小人前來這裡。”
蒙恬將書信還給蕭何,但沒有做出其他的反應。
“來人……”
話音剛落,四周冒出來四五個大秦銳士,手持銳士劍,氣氛一下子顯得十分的緊張。
劉季大驚失色,連忙和樊噲等人下跪求饒。
“大人,我等就是護送蕭大人來的,大人饒命。”
“蕭大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蕭何後退一步,倒吸一口靈氣。
今天要真是將命折在這裡,當真是後悔莫及。
奈何現在自己不過是被抓過來的奴隸,又有什麼資格請求饒命。
“蒙將軍,我們不見了,我們不見了,請將軍饒命。”
蒙恬愣了一下,嚴肅的說道:“既然認識上卿大人,何以又要不見了?”
“來人,將他們的腳鏈打開。”
聽到這話,幾個士兵上前,便要打開蕭何等人的腳鏈。
幾人下廚一身冷汗,方才知道原來是要解除他們腳下的腳鏈。
“嚇死我了……”劉季癱坐在地上。
樊噲和周勃兩人,褲襠處溼漉漉的,半天命早就沒有了。
“正好我也要去工部,隨本將軍一起過去吧。”
幾人聽罷,十分高興,急忙上前來感謝不殺之恩。
尤其是蕭何,三年不見好友,竟然都已經坐上上卿的位置,心中更是期待。
“那就有勞蒙將軍了。”
蒙恬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的是幾個大秦銳士。
蕭何與劉季等人便只是跟在後面。
“蕭大人,您這位好友到底是何等身份,竟住在這咸陽城中。”
樊噲等人重獲新生,對沒見過面的墨離更是無比敬重。
劉季見狀,一邊走一邊提醒。
“閉嘴,你這屠狗的,你懂什麼?趕緊給我消停點。”
樊噲點頭,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不多時,來到了一座龐大巍峨聳立的宮殿面前。
看著宮殿,不僅高聳入雲,周邊更是十分威嚴,大秦銳士操著長矛,莊嚴肅穆的守護在左右。
除了這些固定的崗哨,還有巡邏隊伍,每隔十息的時間就會交錯巡邏。
附近路過的百姓,都不敢輕易靠近,哪怕是一隻蒼蠅,一旦靠近,便會死無全屍。
看到這樣的情景,劉季和樊噲等人都嚇得不敢作聲。
尤其是樊噲,剛才在軍營本就已經被下了一次,看到這一幕後,更是卑微到了極點,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要將他們給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