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爭吵聲,崔氏從自己房中走了出來。
看到林玉禾淚流滿面大步走出謝書淮的東屋。
擔心她肚中的孩兒,不由得訓斥起自己兒子,“淮兒,你這是做什麼。”
“季大夫的叮囑你忘記了嗎,她肚裡還懷著你的孩子,這兩日又擔心你的身子。”
“她進東屋,也是為了照顧你。”
謝書淮眼神恍惚,失神片刻闔眼壓下眼中複雜的情緒,又重新躺回床上。
他手上依然拿著冰涼的帕子,屋內還留有林玉禾身上淡淡的香味,絲絲縷縷撲向他。
崔氏看他衣衫敞開著,還以為他熱。
“淮兒,你人發熱,衣衫都潮了。”
“娘去給你燒熱水,你洗個澡,換身單衣。”
謝書淮背對著崔氏,回了句,“娘,孩兒不想洗澡,也不想換衣,你先出去吧。”
次日,謝書淮不但退了熱,也不咳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林玉禾氣歸氣,該吃的飯一頓沒缺,該做的一事一樣也沒少。
就是不往謝書淮跟前湊,也不和他說話。
早食不久,李雲蘿帶著冬月又來到謝家。
冬月手上提著兩個包袱。
崔氏熱情把人迎進屋中,冬月打開包袱,包袱裡裝著一家人的夏衫。
運姐兒高興得跳了起來,“雲蘿姑姑你真好!”
聞到李雲蘿身上香香的,運姐兒小心翼翼說道:“雲蘿姑姑,運兒用香胰子洗了澡,可以拉你的手了嗎?”
李雲蘿神色一僵,看了眼門口的謝書淮,當即彎下身子,把運姐兒抱進懷中,柔聲道:“運兒真香,姑姑不但要拉手,還要抱一抱。”
運姐兒高興極了,逗得嘿嘿直笑。
謝書淮嘴角微揚,臉露柔色。
李雲蘿鬆開運姐兒,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眼含羞澀,“書淮哥哥,這是雲蘿親手繡的,端午節那日忘記給你了。”
這一幕,正好被西屋出來的林玉禾看到。
她目光一黯,又轉身折返了回去,把門輕輕關上。
把自己隔絕在這一隅之地。
李雲蘿脈脈含情。
謝書淮一臉柔情。
兩情相悅說的不就是兩人。
親眼看見自己前夫愛慕別的女子。
說不痛是假的。
酸楚的淚水,滾落臉頰。
片刻後她忽而一笑,自言自語替自己打氣,“林玉禾,不要傷心,不是還有半年嗎?”
“就算謝書淮最終娶了李雲蘿,你也努力了,就當還完了往日對謝書淮的虧欠。”
抹乾眼淚,她重振精神,從箱子裡拿出一匹棉布,開始給肚中的孩子裁剪衣衫。
這棉布還是她出嫁時,她孃親給她備的。
說這布柔軟又透氣,給孩子做衣衫正好。
她縫製衣服的手藝不佳,就按照星姐兒剛生下時的衣衫裁剪,就簡單多了。
她專注著手上的事情,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聲音漸漸沒有了。
房門突然被推開,運姐兒歡快地小跑了進來。
她一身新衣,在屋內轉一圈後,問道:“舅娘,我的新襦裙好看嗎?”
林玉禾抬起眼眸,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道:“好看,運兒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
運姐兒高興地坐到床邊,歪著頭正色道:“那舅娘你下次去星兒姐姐家也帶上我吧,我就穿這件新衣可好?”
林玉禾輕揉著她圓嘟嘟的臉頰,笑道:“好呀,只要你外祖母同意,不但星兒姐姐家帶你去。”
“下月的廟會,舅娘也帶你去。”
“倒時舅娘再給你挽個髮髻,佩兩朵絹花,那我們的運兒就是小仙女了。”
運姐兒呵呵笑個不停。
屋簷下佇立的謝書淮,聽到屋中傳出兩人歡快的聲音,轉身進了東屋。
謝書淮身子大好後,趁著書也抄完了,去了趟縣城的長卿書肆。
梁掌櫃看來人是謝書淮,冷淡的態度隨即一變。
把謝書淮請到二樓雅間,還讓人看了茶。
“書淮,今日怎麼有閒情坐坐,往日拿了書就走。”
謝書淮也不和他客氣,直明來意,“雲香書院的陳夫子有什麼來頭?”
梁掌櫃本名叫梁有震,是許陽皇商梁家的小公子。
此人性格古怪,不願接手家中生意,更不願考取功名入仕。
平時身邊也沒什麼好友,若是有興趣愛好的,那又另當別論。
此人雖沒功名心,但對大晉朝廷,市賈,江湖中的事情瞭如指掌。
他不願與人深交,最喜歡做的,便是博覽群書和打探各處的消息。
梁父老來得子,對他這個幼子寵溺得很,幾乎有求必應。
叫掌櫃反倒把他叫老了,他和謝書淮同歲,今年十九。
他十五那年溺水,被謝書淮所救。
此後,兩人便熟絡起來。
聽謝書淮提正事,梁有震收起了玩鬧的心情,鄭重說道:“此人有些來頭,是太子太傅孟尚嶸的女婿。”
謝書淮聽到和林玉禾說的一模一樣後,整個人猛地僵住原地。
如墨般沉靜的瞳孔明顯縮了下。
梁有震沒注意謝書淮的變化,自顧自說著:“他昭德二十年進士及第,曾做到工部郎中,或許是看不慣朝中的勾心鬥角。”
“他夫人病逝後,也就是孟大人的長女,便辭了官職帶著小兒子回了老家廣陵郡。”
“只怕得讓太傅大人大失所望,身邊正是用人之際,他這個女婿卻辭了官職。”
梁有震對他口中的孟大人頗有些崇拜,此人為官清廉,願意為寒門學子發聲。
也算是朝中的一股清流,若不是他極力維護太子參與到了黨權相爭。
在梁有震這裡也算是個完美的官吏。
“後來雲香書院山長多次想請,陳瑾湛才願意到書院任教,專門教授落榜學子。”
“雲香書院這兩年,中榜的學子多了不少,離不開他的功勞。”
後面這些信息,謝書淮早從祝錦文口中聽到過。
梁有震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怎麼,你想進雲香書院?”
“嗯。”
梁有震吃驚道:“往日你可沒這個打算。”
“現在有了。”謝書淮也不隱瞞。
“雲香書院的束脩可不低,我給你備銀子。”
“到時你空了,給我留一幅畫就行。”
梁有震知道謝書淮並不富裕,卻很少向他求助。
暗道,謝書這次終於向自己開口了,也算了了他一樁心事。
不想,謝書淮卻說:“多謝!先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