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時鐘指向凌晨一點。
陸景澤依舊沒有回來。
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不好的預感,連手都在顫抖。
出車禍了?暈倒了?掉海裡了?
他徹底坐不住了,穿上羽絨服,捲簾門都沒關,直奔店外。
店外寒風呼嘯,望星河的心比寒風還要冷。
他沿著大街小巷走了一圈,大多數的店鋪都已經關門了。
只有一家麻辣燙店還開著,就在斜對面。
望星河急忙跑過去:“張姐,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很高,很帥,約莫二十歲,穿著黑色安踏長款羽絨服,黑色的運動鞋的男人路過?”
張姐想了一會:“你別說還真看見了。”
“那小青年長得太扎眼了,我出來拿笤帚的時候,看見他過了馬路往那條街走了。”
張姐指了指那條商業街。
望星河心中稍微好受點,問道:“大約幾點?”
“約莫個八九點吧。”張姐不太確定。
只能大體給了他這個時間。
望星河在那條商業街來一直尋到了天亮。
望星河凍得麻木,回到了店裡。
眼裡是淚水在打轉。
他發現自己竟然要去哪找他都不知道。
還沒來得及整理好心情。
“咚咚咚——”
劇烈的敲門聲響起。
望星河猛地抬起頭,卻發現是隔壁炸油條的大叔。
失望。
卻還是撐起一個微笑。
剛要開口。
就聽大叔急切道:“小望!快你宋姨暈倒了!快去醫院!”
望星河整個人冷的更厲害了。
抓起鑰匙就跑。
隔壁宋姨的店裡。
宋姨倒在地上,臉色發青。
“快!上車!”
一邊打120,一邊往最近的醫院跑。
幾乎是不計代價,不管紅綠燈,一路疾馳到了急救中心。
望星河和醫護人員一起抬著宋姨上了擔架。
送進了急救室。
他在急救室的外面給宋姨的兒子打電話。
“喂,林哥,宋姨暈倒了在醫院,嗯,我在這裡,路上慢點。”
掛了科電話。
有醫生帶著單子跑過來:“需要家屬簽字,你是患者什麼人?”
“這是繳費的單子,快去繳費……”
“能,我是他兒子。”望星河簽了字,拿著繳費單子去繳費。
回來的時候,手術燈一直沒滅。
沒多久,一個高瘦的男人和一個矮胖的女人一起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男人是宋姨的兒子林哥。
林哥紅著眼:“小望,我媽呢……”
“林哥,嫂子,宋姨還在搶救……”望星河臉色蒼白。
一邊的林嫂安慰林哥:“別急,咱媽這麼善良,一定吉人有天相。”
林哥抱著林嫂,一個大男人哽咽的說不出話。
望星河長呼一口氣,也半天說不出話。
他們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從早晨一直等到下午……
手術室的門開了。
醫生朝著他們鞠躬。
熟悉的一幕,讓望星河眼前一黑,差點站不住,身後有人扶住了他的腰。
他才站穩,望星河回眸,看到是趙彥那雙擔憂的眼。
他的眸子閃過失落,淡淡的說了句:“謝謝。”
哭聲傳來。
林哥和林嫂跪在地上。
望星河紅了眼睛,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等他在睜眼的時候,是在醫院的臨時床鋪,點滴一點點落下。
外頭刺眼的陽光讓望星河很不適應。
他眼淚無聲地落下。
那種錐心刺骨的疼,像是有人把他的陳年老傷扒開,再次撒上了鹽。
趙彥眸色微動,抽了張紙巾,俯身為他溫柔的擦眼淚。
眼鏡後的眼裡,寫滿了心疼。
望星河別過頭,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宋姨突發心臟病,走的太突然了。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街坊四鄰都受過宋姨的恩惠,提起她的時候,都悄悄的抹眼淚。
最不好受的是望星河。
他閉了店。
送宋姨出殯後,他已經七天沒出門了。
他蜷縮在二樓的小房間,哭都哭不出來了。
四年前……
他大學獲獎作品被指抄襲,對方用絕對的勢力和名氣壓得他不得不道歉,並且以後不得用deities的名義畫任何的畫。
他頗受打擊,一蹶不振,再也畫不出畫。
同年畢業,父母瞞著他開著車從青城來京都的路上出了車禍。
爸爸當場死亡,媽媽進了ICU。
望星河花光了家裡的攢下的一百多萬,又賣了父母給他在市裡購置的房子,以及祖宅,還是沒能留下他的媽媽。
他的姐姐一直怨恨他。
和他一起合葬了爸媽之後,便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了。
他心如死灰,帶著剩餘的幾萬塊錢,在中國各處流浪。
像個乞丐。
流浪到第三年的時候,他流浪到了大連,蹲在一家店的門口。
其實他想死,他比誰都想死。
可他又不敢輕易的死。
他怕走的太早,爸媽在下邊怪他不珍惜生命。
那時候,他印象很深刻,一箇中年的胖乎女人,在他手裡塞了一個塑料袋。
袋子裡裝著十個熱騰騰的肉包子。
女人說:“小夥子,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要不進姨的店打打工?渡過難關再說?”
望星河麻木的眼神,有了一絲鬆動。
搖了搖頭,說了謝謝。
他蹲在大連的海邊,就著眼淚吃完了這十個包子。
找個搓澡的地方,重新洗乾淨了自己。
回到了自己的這個小鎮。
重新收拾這家麵店。
開張那一年,宋姨和鄰居們忙前忙後,日日找他開導。
他也漸漸地適應了小鎮的慢節奏生活,也適應了和宋姨日日聊天的日子。
後來在店門口撿到了同樣衣衫襤褸的陸景澤。
他以為那是他未來的伴。
他以為以後都是光明的日子。
可上天似乎一點都不想他過一天的好日子。
似乎只要他稍微幸福一點,就要把他所有的幸福收回去。
陸景澤走了。他看到紙條了。
甚至只願意用這種方式告別,也不願意當面告訴他。
宋姨突然的走了。
以後再也沒人……
再也沒人……
望星河靠在床上,蒼白的臉上褪去血色。
他……
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啊。
望星河哽咽……
太累了……
既然要收回,又何必給他,這樣得到又失去的折磨。
何必呢……
他上輩子到底是做了多大的錯事,這輩子要承受這麼多。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