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兩天後，錢大丫的處理結果出來了。
比慕家人預想的輕許多，錢大丫被批鬥一場後，下放牛棚接受勞動改造。
人依舊在小前進村，不過，以前的待遇沒了。
不僅要時不時挨批鬥，她還成了村裡的挑糞工。
乾的活無比埋汰，每天卻只有四個工分，口糧都賺不夠。
就這，相對於她犯的事，這個處罰已經堪稱溫柔。
小前進村的村民人人都覺得錢大丫走了運道，嚮慕家道喜。
慕家人卻有苦難言。
慕來旺心情沉重地端坐廳堂。
啪嗒啪嗒，一口又一口抽著旱菸。
原本明亮的屋子煙霧繚繞，又悶又嗆人。
其他人不滿，又礙於老爺子往日的權威不敢抱怨，只能捏著鼻子忍受。
良久，他放下手中的菸斗。
“老大媳婦，你把你娘平常穿的衣服收拾下。”
“老大、老二，你們倆去把牛棚翻修翻修，那地方沒住過人，四面漏風，屋頂的茅草必須得重新鋪。 ”
錢大丫被帶走時，慕來旺惱火的同時，也深感愧疚。
到底是嫁給自己幾十年的女人，還給老慕家生下三個兒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
假如錢大丫沒回小前進村，這份愧疚很可能持續一生。
然而，沒有假如。
錢大丫回來了，帶著滿身汙點回來了。
她在小前進村的每天，都在提醒村民們慕家的過錯。
慕來旺的要求合情合理，一點也不過分。
可是，慕老大這些人，並不情願。
“等晚上沒人的時候我再帶著人去看她。”
“老大，”慕來旺厲聲強調，“她是你親孃！”
“那又如何？”
慕老大無比煩躁，“爹，你放眼看看，誰家出現壞分子不趕緊撇清關係？”
“她確實委屈，但是，事到如今，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走太近，萬一其他人覺得我們跟她一夥怎麼辦？”
“那群人會不會把我們也一起抓走？”
“難道為了她一個人把全家都搭進去？”
權衡利弊，慕老大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好好好！”
慕來旺狠狠拍桌子，“你們一個兩個全翅膀硬了，老子的話也不願意聽了。”
“我算是發現了，老三再混蛋，也有擔當有血性，從小到大，什麼時候看到他當過縮頭烏龜？”
“反觀你們這群人，十幾個裡找不出一個有種的！”
“現在想起老三的好？”
慕大嫂無比諷刺，“老三再好，您二老也把他一腳踢出家門，還是淨身出戶、斷絕關係的那種。”
“人家再出息，也跟咱家沒關係。”
“對，爹說的沒錯，我們都是孬種。”
“那麼您呢？”
“您有擔當為何不自己去牛棚？”
什麼玩意！
自己爛人一個，還敢嫌棄別人。
慕來旺啞口無言。
小前進村河堤。
葉晨得知錢大丫的事之後，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慕珠珠。
他擔心自己的大學名額被錢大丫影響。
慕珠珠很高興，“晨哥，你吃早飯沒？我給你帶了個雞蛋。”
訂了親的男人果然不一樣。
以前晨哥總是對自己平靜冷淡，現在每天都跟自己打的火熱。
葉晨接過雞蛋，就著未婚妻遞過來的水吃完雞蛋後，才說出此行來意。
“珠珠，你奶回來了對吧？”
“嗯。”
提到這個話題慕珠珠就不開心，“家裡人全都說奶還不如不回來。”
“沒在小前進村晃悠，至少不會給我們家招黑。”
此時的慕珠珠，已經下意識忽略禍是她闖出來的，主謀是未婚夫，錢大丫疼愛她才承擔全部。
這麼說也不對。
十八年來，慕珠珠被家裡寵著，已經習慣親人為她退讓。
不會感動，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葉晨急了，“珠珠，大學生不僅包分配，還特別受單位重視。”
“只有拿到工農大學名額，我才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醞釀一下情緒，他深情地看著慕珠珠，“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你如同明珠般奪目，那時我就在想，如此美好的姑娘，不該在鄉下蹉跎一生。”
“後來，我們相知相愛，這個念頭越發強烈。”
“在城裡，你可以隨意買衣服，可以隨意下館子，可以隨意換髮卡……”
“現在終於等到一個機會能實現夢想，珠珠，你願意和我一起努力嗎？”
慕珠珠很感動，撕心裂肺喊出三個字，“我願意！”
大隊長家。
安排好村民上工，慕建國準備檢查庫房。
剛走到半路，就被兩個人叫住。
“建國叔，我有事找你。”
慕珠珠一點不客氣，“村裡的那個工農兵名額能不能給葉晨？”
不待慕建國回答，葉晨趕忙毛遂自薦。
“大隊長，我知道有些突兀，但是我真的很想進步。”（不是想回城）
“我高中學歷，下鄉後就努力勞動光榮自己。”（有能力有人品）
“下工後，每天都熬夜背誦偉人語錄。”（非常刻苦）
“還會給報社寫稿宣傳咱們村的風土人情。”（功勞很大）
“我來咱們小前進村四年，還和珠珠訂親。”（不是外人）
“大學畢業後，肯定忘不了咱們村。”（一定回報）
慕建國琢磨完話外深意，意味深長地打量葉晨一番，“誰告訴你咱們村有工農兵名額？”
葉晨不敢回答，“我也忘記誰偶然間提了一嘴。”
“建國叔，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慕珠珠嘟嘴表示自己的不開心。
“只有一個名額，肯定是選最優秀的那個人。”
“晨哥學歷最高，為人最上進，也最有才華，還是我未婚夫。”
“放眼整個小前進村，還有誰能和他媲美？”
慕建國：這孩子說這些話的時候為啥能理直氣壯一點不害臊？
葉晨若是真這麼能耐，還會吃軟飯？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下次不要還沒確定消息就找過來。”
“咱們村沒有工農大學名額。”
慕建國解釋完邁開腿離開，卻被葉晨一把扯住，“沒有名額？”
“不可能！”
“大隊長，你故意騙人對不對？”
“我葉晨哪點不符合要求？”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