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行駛到傅氏集團。
直到下車的時候,傅聿沉才發現林厭睡著了。
少年的手依舊乖乖地抓著安全帶,頭微微地傾斜,細軟的頭髮有些凌亂,幾縷頭髮蓋住了眼睫。
睡得很踏實。
傅聿沉靜默地看了他一會兒,還是沒能忍下心打擾他。
他彎腰,想把他抱起來。
結果,手臂穿過一陣虛幻。
傅聿沉錯愕了一下,又回過神來。
他已經死了。
意識到這一點,一向沒有什麼情緒的傅聿沉,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沉悶感。
忽然,林厭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幾下。
一雙迷濛的眼睛睜開,帶著惺忪的睡意,和一種渾然天成的慵懶感。
他揉了揉眼睛。
意識到已經到了地方了,他小聲地念道:“先生怎麼不叫我。”
聲音裡還帶著濃重的睡意。
傅聿沉難得的沒有保持沉默。
他開口道:“看你睡著沉,就沒叫你。”
林厭伸了伸懶腰,又順手把安全帶解開,開了車門便下了車。
“先生真好。”
“不像我哥,總是不讓我睡懶覺。”
傅聿沉沒有再接話,只是徑直地往公司的方向走。
眼見著傅聿沉又要走遠了,林厭連忙追上去:“怎麼剛才還好好地說這話,這會兒又不理人了。”
像個悶葫蘆。
林厭心想。
傅聿沉一路往前走,林厭就跟在後面,跟昨天一樣,跟著傅聿沉一同進了公司。
坐上電梯,傅聿沉終於主動開口問了他一句話。
“你跟著我多久了。”
林厭正蹲在電梯的一個角落摳地上的小貼紙,聽到傅聿沉的問話,回答道:“兩天。”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林厭扣小貼紙的手停了下來,他無奈地站起來。
“先生你怎麼又不講話了?”
他回頭去看傅聿沉。
卻發現傅聿沉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像是……
同情和悲憫。
林厭的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有點小心翼翼地看著傅聿沉。
“怎麼了……先生。”
傅聿沉的手指無意識地勾動了兩下。
薄薄的眼皮半低垂著。
“疼嗎?”
林厭更疑惑了。
意識到自己的反常,傅聿沉很快的收回了情緒,沒有再說話。
林厭歪著頭,疑惑地瞧著傅聿沉。
“什麼疼嗎?”
傅聿沉不去看他:“沒什麼。”
林厭想了一會兒,臉色突然間變得五顏六色:“你是不是在嘲笑我今天早上的時候?”
傅聿沉抬起眼睛:“早上的時候?”
林厭有點著急:“就是今天早上下樓梯的時候。”
“我那是老寒腿犯了,您不能嘲笑我。”
傅聿沉疑惑地重複了一遍:“老寒腿?”
林厭感覺有點丟臉,他蓋住自己的眼睛:“我活著的時候老是不穿秋褲,結果死了就得了老寒腿,可疼了。”
十八歲的小孩子得什麼老寒腿?
傅聿沉微微蹙起了眉。
正巧電梯到了頂層,大門打開。
林厭覺得有些尷尬,率先出了電梯的門。
傅聿沉看著林厭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覺得既然要把林厭留在身邊,有些事情必須要問清楚。
他連植物都沒養過,更不用說林厭這樣的小鬼。
如果鬼也會生病得老寒腿的話,至少他要知道怎麼治才能放心。
辦公室內。
“你是說,靠近我就不會疼?”
傅聿沉再次重複了一遍林厭的話。
“嗯,先生的命格好,很養人的,每次您一靠近我就會感覺到很舒服。”
傅聿沉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說法。
“您不僅能止痛,還能促進長個兒呢。”
林厭站起來對著傅聿沉比劃。
“我剛跟著您的時候才剛剛到您肩膀的地方,才過了一天,我就長到了您下巴的地方,昨天量的時候都已經快到您鼻尖上了。”
傅聿沉覺得林厭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假話。
他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林厭說的所有細節。
忽然間,他想起了道士臨走時的話。
帝王之氣,養魂的命格。
甚至可以助魂化形。
傅聿沉一下子就想通了。
這個觀點不僅解釋了林厭一靠近自己,疼痛就會減輕。
而且也解釋了林厭為什麼在不斷生長。
這就意味著,長期待在自己身邊,林厭有化形的機會。
另一種方式的重生。
傅聿沉的目光落在對面的林厭身上。
他這兩天自己調查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可以判斷出對方就是蓄意謀殺。
林厭是受害者。
更何況,傅聿沉垂下了自己的眼眸。
就算林厭不無辜,那至少也要交給法律來懲處,而不是在路邊被人欺凌。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講。
傅聿沉都希望自己能把林厭養回來。
所有的真相都必須要水落石出。
不過,傅聿沉還是嘆了一口氣。
一隻小鬼。
該怎麼養呢?
思考半天,傅聿沉新建了一個電腦文檔。
小鬼餵養指南。
他突然間想起了林厭在來的路上,問自己可不可以吃小蛋糕。
傅聿沉沉默了一會兒。
他清了清嗓子,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那個……你要不要吃小蛋糕。”
林厭一下子從傅聿沉對面的沙發上彈射了起來。
“鬼也可以擁有一個小蛋糕嗎?”
傅聿沉:“你想擁有一個小蛋糕嗎?”
林厭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著傅聿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想想想!”
“我超級想的,先生。”
傅聿沉點了點頭:“如果很想的話,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林厭燦然一笑,眉眼彎彎:“沈晏。”
“言笑晏晏的晏。”
聞言,傅聿沉的眉頭皺了一下。
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端著紅酒杯,惺惺作態的身影出來。
沈家的小少爺也叫沈晏。
跟小鬼生在同一天。
林厭瞧著傅聿沉的臉色不太對,猶豫地喚了他一聲:“怎麼了先生?”
傅聿沉這才回過神來:“沒事,很好聽的名字。”
他瞧了林厭一眼,少年眉目清秀俊朗。
他沉聲說道:“這是一個很適合你的名字。”
林厭的眼睛一彎:“這是我媽媽給我取的,我也覺得很好聽。”
“不過。”
林厭話鋒一轉。
“人家說人死後最好不要跟生前用同一個名字,會不吉利。”
傅聿沉微微挑了挑眉:“還有這種說法?”
林厭不去看傅聿沉的眼睛,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給自己增加底氣。
“當……當然了。”
“我是鬼我能不知道嗎?”
林厭的眼神有點飄忽。
傅聿沉彷彿輕笑了一聲:“那你想改個什麼名字?”
這下可把林厭給為難住了。
他方才介紹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傅聿沉眼中是明顯的厭惡和排斥,林厭一猜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可能跟某個先生很討厭的人撞了。
這才隨口亂諏了一個不吉利的說法。
沈晏這個名字是媽媽給他取得,其實他還有點捨不得呢。
媽媽過世的早,這個名字是她留給他唯一的念想。
想到這裡,林厭確實不捨得了,他微微垂下眼睛。
“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先生。”
傅聿沉嗯了一聲,隨後遞給林厭一張紙條。
上面是他的名字。
傅聿沉。
沒有像簽字那樣龍飛鳳舞,而是一筆一劃寫下來的,瘦長又好看的字。
隆重又認真。
“先生的字寫的真漂亮。”
林厭把紙條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又看。
再次感嘆道:“先生是我見過的硬筆瘦金體寫的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