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賀知書的筆沒握住掉了，站起來急步走過去，看著他臉上的紅痕，抿了抿唇:“怎麼了?你是搶飯去了嗎?”
他的手剛抬起來，沒來得及觸到他的臉，就被艾子瑜大力擁進懷裡。
一時間居然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不過也就是一秒，抱著他的力道，就變成了他能接受的力氣。
賀知書愣了愣，雖然這種親密的舉動已經做過無數次了，但像這樣失控的，還是第一次。
他抬手環住艾子瑜的背，賀知書沒有錯過剛才艾子瑜抬眼時他眼底的濃重的害怕。
難道是他的病情惡化了?
賀知書的心沉了一下，還是不行嗎?
他明明乖乖治療了，他並不怕死，只是怕艾子瑜會無法接受。
這輩子，他心底沒有任何束縛，也不逃避的放任自己的心，原來他比想象中的要能接受艾子瑜許多。
他能看出來，艾子瑜陷得很深，他真怕最後他的結果還是如同上輩子那樣，他不知道艾子瑜會怎麼樣。
半晌，他才聽到艾子瑜沉悶的聲音傳來:“知書，蔣文旭來了..”
天知道，艾子瑜說出這句話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
他多想就這樣瞞著他，不告訴他關於那個人的任何信息，全世界好的醫院權威多得是，他可以帶他走，去國外，去任何地方。
只要蔣文旭找不到他們就行..
賀知書那麼愛那個男人，他怕一旦他們相見，知書就會頭也不回的跟他走..
可他更怕，他怕知書好不容易對他敞開的心扉，卻因為一次欺騙就徹底關上，他不敢的。
如果賀知書真的要跟蔣文旭走，他又有什麼辦法?
他阻止不了的，他甚至抵抗不了他一個哀求的眼神，捨不得他心底有一絲絲的不願意。
賀知書輕拍艾子瑜背的手頓了頓，重新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居然感覺到了一絲陌生，心底掀不起一絲波瀾，明明沒有隔多久，竟也覺得像過去了許多年一樣。
他眸子閃了閃，原來，是因為蔣文旭啊。
蔣文旭能找到他們，賀知書一點都不驚訝，畢竟他知道那個男人有多執著。
賀知書動了動，輕輕嘆了聲氣推開艾子瑜。
他一嘆氣，艾子瑜就慌了，感覺到懷裡的人的抗拒，心忽然狠狠疼了一下。
他放開賀知書的動作，遲緩的像個老人，看著賀知書又黑又大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像是在等著一個宣判。
賀知書卻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話都不想和他多說了是嗎?
一瞬間，艾子瑜彷彿聽見了心底有什麼東西碎了…
賀知書沒看到艾子瑜發白的臉色，徑直走到病床前按下緊急呼叫:“麻煩護士來下六號病房，這裡有人需要包紮。”
說完以後回頭衝艾子瑜招了招手，那姿勢，和每次招呼二狗時有異曲同工之處。
“..……”
艾子瑜懵了，好像大腦都跟不上反應了，他愣愣走過去:“知書?”
賀知書拉著他坐下，見他如同被定身了一樣的看著自己，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跑了。
他很少見到艾子瑜這樣，有些想笑心口又軟軟的。
那副受寵若驚不可置信的表情，像只受了驚嚇的魚，嘴巴張著像是隨時要吐泡泡。
賀知書用手指戳了戳艾子瑜的紅腫的臉。
一陣清晰的刺痛傳來，艾子瑜本能的抽氣了一下。
“疼嗎?”賀知書眼底的笑意被心疼取代。
“疼..”懵逼魚，愣了半晌才憨憨的問:“知書，你聽見我剛才說什麼了嗎?”
“恩，聽見了。”賀知書認真點頭，懶懶的語氣拖著長長的尾音，如同小貓爪子一般的撓在他心上。
“哦，”艾子瑜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失望，末了又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想見他嗎?”
“我為什麼要見他?”賀知書問，那模樣絲毫看不見勉強，注意力都在他的傷口上。
這句和上輩子同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只有賀知書自己知道，那時的心境和現在比差了十萬八千里。
賀知書專注的看著他手上的傷，本能的捧起來輕輕吹了吹。那些年他替蔣文旭處理過不少這樣的傷口，一看就知道是打架打的，對手嘛，除了蔣文旭不做他想。
艾子瑜一下子半個身子都麻了，這一吹倒好，直接吹走了艾子瑜的半個智商。
大腦宕機一樣的忘了反應，大半天過去了，那句“我為什麼要見他”才在大腦裡轉了一圈。
艾子瑜看著賀知書長長的睫毛，跟賀知書那一吹一同逝去的腦子開始緩緩佔領高地，他手指微微的顫抖，不自覺的提高音量:“你不見他嗎？!”
艾子瑜的高興大抵都寫在臉上了，一笑扯到嘴角的傷口，毫無防備的抽了口氣。
護士來的時候，就見他們平時見慣了的那個溫柔帥哥，笑的十分燦爛，襯著臉上的傷口，看著很像偷蜂蜜被蜜蜂叮腫了嘴的大狗，帶入這個角色以後，護士總忍不住想笑。
“好，”護士包紮完叮囑他:“手上的傷口別沾水，明天再來給你換次藥。”
說完，她才發現艾子瑜根本沒注意她這邊，只是一雙眼睛充滿了生機與歡樂，大概還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醉人的笑意的看著一個方向。
那裡有一個長身而立的身影，連背影都帶著柔和。
護士又羨慕了，心裡暗暗嘆了口氣，來包紮一回，帶著滿口的狗糧走了。
賀知書去洗手了，轉頭就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熱烈的望著他。
如果他是一塊孤獨的朽木，在冰冷的水溝裡泡了坈長的十五年，那麼艾子瑜此時的眼神就像一把火，將水烤乾了，溫暖了那份刺骨的寒，他幾乎忍不住去擁抱他。
他軟了眉目，對他說:“艾子瑜，等天晴了，我們一起去騎車吧。”
艾子瑜呼吸一窒，下一秒嘴角咧到了耳根，點頭如搗蒜:“好。”
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像是要落雪，偶爾有風吹進來，帶動著窗戶微微的顫動，綿綿細雨漸漸變成雨點落在窗戶上。
艾子瑜坐在窗邊，因為一個人的笑臉，萬物宛若瞬間化成夢境，一切都溫柔的不可思議。
“醫生，”賀知書又叫他，揚起嘴角，忽地一笑，剛洗過的手帶著水漬，他甩了幾滴在艾子瑜腦門兒上:“我的100個願望寫好了，你什麼時候兌現答應過我的獎勵?”
那一刻，艾子瑜恨不得連著命一同給他。
獎勵是第二天兌現的，大概是上天待他不薄，第二天是個晴天，陽光明媚。
早上做完檢查，艾子瑜就帶著他出去了。
坐在車裡，賀知書忍不住問：“說好的騎車呢。”
艾子瑜轉頭衝他一笑：“急什麼，帶你去個好地方。”
陽光劃過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金邊，如同陽光一樣，艾子瑜的眼底都是散落的暖意，賀知書居心臟沒出息的跳了一下。
車子七拐八拐，不知道出了幾環外，進了一條泥濘的土路，最後停在了一片山丘外。
從車窗外看過去，油菜花便漫山遍野的開著，明晃晃的黃色。
賀知書一時間看愣了，艾子瑜好笑的拍拍他的頭：“走，我帶你去看個夠。”
在燈紅酒綠得大城市呆的久了，看著遠處透著淡淡青色的山，叫人一眼望不到邊。道路兩旁盛開金燦燦的油菜花，走在路上，濃郁的油菜花的香味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賀知書忍不住想用手機把眼前的美景拍下來。艾子瑜從越野車的後備箱裡抬出自行車，這是他早幾天準備好的。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賀知書太驚訝，難怪他說艾子瑜居然不來開他惹眼的跑車了，越野車後備箱剛好放自行車。
“不是說要帶你騎車嗎，”艾子瑜把車放好：“在大城市裡騎車有什麼意思？我們今天就在鄉下的田間泥道里轉悠著，慢慢地數著這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聽著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比聽著鳴笛聲舒爽多了。”
賀知書翹起的嘴角就沒下來過，艾子瑜的骨子裡大抵是個浪漫的人。
“走吧，我的王子，走帶你，保證不讓你摔。”艾子瑜坐在車上衝他笑，一條大長腿支著地，脫去了白大褂的艾醫生，穿著黑色的毛衣和牛仔褲，年輕的就像剛畢業的大學生。
“我可以相信你嗎。”賀知書跟他開玩笑。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