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聞梁玉嬌又來了,厭惡得擺了擺手,“不見”。
他向來不喜這等囂張跋扈的女子,更何況他與太子妃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根本不屑搭理其他亂七八糟的女人。
“等等!”他叫住要出去的宮人,厲聲道,“太子妃有孕一事不許外傳。”
如今東宮女人多,為免出現差池,最好先將此事瞞下。
瑾王夫婦對視一眼,識趣地拜別太子和太子妃。
望著他二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太子眼中劃過一絲鋒芒。
白芨推著王爺有說有笑地從太子宮中出來之時,梁玉嬌在門口正拉著宮人的衣袖,苦苦請求他再替自己說說話,自己想見太子一眼。
忽然瞥見白芨從裡面出來,梁玉嬌眼中浮現濃烈的恨意。
父親曾跟她說過,要將她嫁給七皇子。
她當時哭過鬧過,不想嫁給個殘廢,以後沒有前程。
但父親卻厲聲拒絕了,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成想自己竟突然被賜婚給太子,雖然是側妃,但也足令她開心了許久。
於她而言,只要不是嫁給個廢物殘疾就行。
更何況這人還是太子,他日登上皇位,自己至少也是個貴妃。
只要她努努力,謀得太子寵愛,位份而已,又有什麼重要的?
可入了東宮這麼久,自己連太子的面都未曾見過,太子完全當她是空氣一般。
想耍些心機手段爭寵,卻連機會都沒有。
再看到當初那個自己看不上的呆傻村姑,如今居然可以和七皇子成雙入對的出入皇宮,心中憤恨不已。
她憑什麼?
論家世、才情、相貌,那呆傻村姑又有哪樣配得上和她相提並論?
憑什麼過得比她好?
思及此,瞪著白芨的眼睛佈滿血絲,彷彿下一秒就能噴出火來。
白芨從她身邊經過,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彷彿這裡並未杵著一個人。
走遠後,祁懷瑾低聲問道,“那人可是御花園中當眾難為你的?”
白芨輕“嗯”了一聲。
“如今她這落魄模樣,你為何不回踩她?”
白芨略微思索,聲音清脆的說道,“許是我並未將她放在心上吧!”
祁懷瑾有些詫異,“她當眾羞辱於你,你不恨她?”
白芨搖頭,“我與她本就不相識,她對我的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她自己的揣測而已,並非客觀事實。況且,當日我的確生氣,可我當下就回懟她了!如今也就說不上恨不恨的。”
白芨說得雲淡風輕,祁懷瑾不禁感嘆,這種單純的性子也挺好的。
“可是王爺,你怎麼知道那日御花園中的事情?”白芨好奇的停下腳步,彎腰探向前方,一雙閃爍的眼睛盯得祁懷瑾好不自在。
祁懷瑾整理了一下衣領道,“我…..聽說了。快走吧,挺晚的了。”
白芨笑了笑,推著王爺的輪椅小跑起來,“走嘍!”
涼風撲面而來,拂過面頰、穿過指尖。
一瞬間的詫異過後,祁懷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種感覺實在是久違了!
像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牢牢按在輪椅上,而此刻,他和這個曾無比嫌棄的輪椅融為一體。
自從坐上輪椅,兩年來,他幾乎沒有再感受過風。
他無奈的享受著身邊每個人無微不至的照顧。
許久未曾體會到緊張和興奮交織的情緒了。
他輕輕閉上眼,彷彿自己又一次騎上了馬背,策馬在遼闊的草原上奔馳。
……
車輪戛然而止。
祁懷瑾的想象也突然破滅。
他身體不由自主得向前傾倒,被白芨一個箭步上前又按了回去。
白芨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呼哧呼哧得喘著粗氣。
“不行了!晚上吃得有點多,跑不動了!”
祁懷瑾原本還有些掃興,聽她這樣說,不禁笑出了聲。
單珉小跑幾步跟了上來,見狀趕緊接過輪椅。
月光下,祁懷瑾和白芨並肩而行。
只不過祁懷瑾是坐在輪椅上的。
他時不時打量著身邊那隻垂下來的手,三番兩次的湧上一股想拉住的衝動。
隨後心一橫,又不是沒拉過。
一把抓住垂涎許久的手,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頭向前看去。
白芨被他這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轉過頭去看他。
見他神色如常,微微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
祁懷瑾想起她給太子妃把脈一事,問道,“沒聽你說過,你還懂醫術?”
白芨點了點頭,“懂一點點,我娘很厲害的!我們在杏花村的時候,附近村子裡的人有什麼疑難雜症都要來找娘看。就連村裡的郎中對孃的醫術都自嘆不如!”
“哦?”祁懷瑾有些意外。
白芨喃喃道,“我孃親小時候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會醫術。”
祁懷瑾沒有再追問,倒是白芨來了興致。
“王爺,要不讓我娘給你看看腿吧?”
祁懷瑾的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白芨見狀,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著王爺不過是摔下馬,按說不該就此再站不起來。”
祁懷瑾開口道,“府醫原本是太醫院的太醫,最擅長骨科治療,我受傷後是太子去求父皇,將他派給了我。連他都看不好的腿,想必就是廢了。”
他的眼中滿是失落。
白芨蹲下身,拉著祁懷瑾的雙手,深情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道,“王爺,只要還有一絲康復的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
她抬頭望了望紅牆旁的光亮道,“如同這暗夜中的燈火,雖微弱卻足以照亮前行的路。只要希望尚存,我們就應該緊緊握住,不向命運低頭,不自我放棄。”
白芨說完眼中泛著星光。
祁懷瑾別過頭去,忍著眼中的酸澀,不敢直視那雙清澈且堅定的雙眼。
單珉聽聞偷偷抹了把眼淚。
他是看著七皇子長大的,從那麼鮮活的少年,到如今身體尚年輕,心境卻如暮色之人,他心中難過不已。
自從王妃進了王府,王府裡終於不再暮氣沉沉,王爺也難得的精神好了些。
曾經他們也想盡各種辦法,想治好王爺的腿,但是王爺似乎已經認命,他消沉了好一陣子,也讓他們放棄了這個念頭。
如今再被王妃提起,他打心裡深深的認同。
真希望能如王妃所說,王爺有朝一日能再次站立起來!
“走嘍!我們回家!”
白芨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此刻沉悶的氛圍,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這悠長漆黑的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