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雲觀南收斂了和善的表情,眼中透著殺意。雲非晚才意識到,在她面前一直是女兒控的雲觀南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王爺,你覺得我爹怎麼樣?”雲非晚湊到謝司珩身邊。
謝司珩一時無言,他覺得雲觀南怎樣?這是能說的嗎?
“丞相對你很好。”
雲非晚小雞啄米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現在我不在府裡陪他了,他一個人應該很孤單。”
謝司珩想到今天還被氣得直哆嗦的蘇氏母子和相府的下人,很微妙地點了點頭。
“為人子女的,我也理解我爹,孃親也走了很久了,爹爹身邊不能連個知心的人都沒有,等我好好給他挑一挑,挑幾個懂規矩的服侍爹爹。”雲非晚眉目輕瞥,好像真的為這事在發愁。
謝司珩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見過爹給女兒選女婿的,沒見過女兒給爹選小妾的。
113也震驚了,“宿主你真是倒反天罡!”
“我是真心的,蘇氏就是過得太閒了,給她找點事。”雲非晚對系統道。
主意是有了,但是人去哪兒找呢?
雲非晚覺得急不來,這事要看運氣。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喧鬧聲,謝司珩淡聲詢問,白蘞道:“王爺,好像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當街御馬,撞翻了一個攤位。”
雲非晚掀起車窗上的簾子往外看,果然看見一個男人騎在馬上斥責著什麼,而攤位的主人是一個潑辣的女人,女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鵝蛋臉瑞鳳眼,現在明顯是在氣頭上,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誰,橫眉冷豎地讓他賠錢。
那位公子顯然是被寵壞了,嘲弄地看了她一眼就要走。
但是沒想到女人竟然衝到她的馬前攔著不讓他走。
他一時怒上心頭揮起手中的馬鞭就要打下去,這一鞭下去肯定要人毀容,女人想躲也來不及了。
突然,不知哪裡飛來的劍鞘砸中了兵部侍郎公子的手腕,劇痛之下他鬆開了手,馬鞭滾落在地上,他也因為疼痛掉下了馬。
這時兵部侍郎府裡的小廝才氣喘吁吁跑過來,看見好不容易趕上的公子受了傷,氣都沒喘勻就大聲問:“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傷了我家公子!?”
雲非晚剛把白蘞的劍鞘扔出去,才下馬車站穩就聽見有人找她,“是我砸的,沒有用多大力氣,別聽你家公子瞎叫喚。”
小廝可算是找到人問責了,“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誰?
話沒有說完自動消音了,無他,攝政王府的馬車他還是認識的,就算沒見過攝政王和王妃,這血衣衛的標誌他認識啊!
白蘞衣服上繡的紅色竹葉印在小廝眼裡就是索命的爪鎖,他連忙把一旁砸了他家公子的劍鞘撿起來,哆哆嗦嗦在身上擦了又擦,雙手捧著送到白蘞面前。
白蘞面無表情地接過劍鞘,然後把寒光泠泠的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剛剛是在跟王妃說話嗎?”
“饒,饒命,王爺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求王爺王妃恕罪。”那小廝不敢看脖子上的劍,抖著腿慢慢跪下來。
“本王還不知道可以當街御馬,兵部侍郎想篡改本朝律法?”謝司珩悠然道。
兵部侍郎公子連滾帶爬跪到他面前,“王爺恕罪,都是草民的錯,還請王爺不要怪罪家父。”
“撿起來。”淡淡的聲音傳來。
兵部侍郎公子猝然抬頭,然後反應過來,連忙撿起被自己撞翻的東西,小廝也連忙跟著撿。
雲非晚沒管他們走到攤位面前,打量了一下攤位的主人,那名女子知道她是攝政王妃後有些緊張,頗有些手足無措,只乾巴巴擠出幾個字:“多謝王爺王妃。”
“你可有婚許?”
“啊?”女子驚訝地看向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嫁人了嗎?”雲非晚又重複問了一遍。
這會聽清她的問題,女子紅了紅臉,不見剛剛攔馬的潑辣。
她小聲說:“還沒。”
她看起來已經不小了,雖然容顏未衰,但是在她這個年紀沒有嫁出去已經被說了很多閒話了。
不是她不想嫁,實在是她性格太潑辣,周圍男子都知道她的性子,硬是沒人敢提親,媒婆聽見她名字都直搖頭。
雲非晚聽了她的話眼睛亮了亮,說悄悄話似的湊近她小聲說:“我這裡有一門親事,不要你做什麼三從四德,也不用你做一些家務活,家裡有人專門伺候著,讓你做妾室你能接受嗎?”
女人顯然不是傻的,這是平步青雲的機會,就算是火坑她也會跳一跳。
“王妃說的不是玩笑話?”
雲非晚拉著她往馬車走,她回頭看著自己的攤位,“哎我的菜——”
兵部侍郎公子這時候腦子突然上線了,“這些菜我都買了。”
他掏出銀子塞進女人手裡,只盼著她們趕緊走。
雲非晚邊走邊輕聲細語和她說著話,聽得女人瞪大了眼睛。
她沒想到王妃說的親事是她親爹的親事啊,天吶,就算是她這種大齡不婚的都覺得有些離譜,哪有人上趕著給自己找小娘的?
雲非晚見她怔怔不說話,以為她不願意,“你是覺得我爹年紀大了嗎?但是他人很好的,你進了相府必然不會虧待了你。”
女子連忙搖頭,相國還沒到不惑之年,跟那些娶小妾的有錢老爺比可年輕太多了,她原本想著就算嫁的是個不舉的她都賺了,但是現在她卻有點退縮了,“王妃,我,我就是一個村婦,嫁給相國還是高攀了……”
“怎麼會,就你這樣的才真誠沒有心眼啊,我爹最喜歡你這樣的了,就是府裡還有個蘇小娘,我最擔心的還是你被她欺負了。”雲非晚看出來她心動了,但是缺人推一把。給她洗腦的同時,也告訴她讓她進門的目的是給蘇氏找不痛快。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但是有帶著目的的餡餅。
女子聽到有事交給她反而鬆了口氣,立馬答應了下來,“王妃說的是,我賣一輩子菜恐怕都沒有進了相府一天賞賜得來的銀子多。王妃更不用擔心我會受委屈被欺負,就我這個性子,誰招惹我我跟誰急。”
這個女人是那種光明正大的貪心,比那些遮遮掩掩的反而更讓人好接受。
“你叫什麼?”
女子回道:“草民林晚秋。”
“今天你就住這個宅子裡,明日我帶你去見我爹。”雲非晚讓她住進了他爹給她的一個宅子,離攝政王府也不遠。
林晚秋連連點頭。
雲非晚把木藍留在了她身邊,謝司珩就這樣看著雲非晚給她爹說了一門親事。
他等就剩他們倆時,有些遲疑地問:“相國會同意嗎?”
雲非晚理直氣壯地看著他,“我爹什麼都依我,只不過是給他納個妾而已。”
這恐怕不能依你。謝司珩想。
雲非晚突然湊近他,“如果以後我出了什麼意外死了,王爺也可以再娶。”
她知道自己最後還是要回到屬於她的世界的,所以提前打預防針。
謝司珩卻突然危機感爆棚,認真地說:“我只希望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雲非晚自然沒有把他的話當真,畢竟古人能做到一夫一妻制恐怕很難。
她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謝司珩卻感覺到了她的不在意,就好像不在意他會不會納妾,不在意他喜不喜歡他一樣,像是隨時都會走,沒有任何牽掛能讓她留在他身邊。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雲非晚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自然不知道某位王爺已經暗戳戳想著怎麼把她的身心拴住。
徬晚時分雲非晚就挑好了一些衣服首飾送去了林晚秋住的地方,讓木藍明天好好給她打扮一下。
林晚秋活了小半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料子,現在竟然穿在了她身上,她儘量穩住神色,不至於被人瞧見失態。
畢竟她現在是要進相府的人了,以後見到好東西的機會可多了去,現在就要好好練練喜怒不形於色。
但是等第二天到了相府見了蘇氏,她就把這句話拋到了腦後,去他喵的喜怒不形於色。
雲非晚自然是陪著她一起去的,謝司珩這次沒有陪同。
雲觀南本以為出了什麼事,沒想到一到前院就聽見了爭吵聲。
“相府絕對不能讓這等粗俗無禮的人進來!”這是蘇錦繡憤怒的聲音。
“但是相府好像還輪不到庶母做主。”雲非晚嘴角噙著笑,這段時間蘇錦繡被氣了不少次,恐怕把這麼多年的氣都生完了。
“原來也跟我一樣是個妾室,那怎麼就輪到你同不同意了?不會仗著待在相府的時間久點就真當自己是相府的女主人了吧?”林晚秋仗著有云非晚撐腰,說起話來也絲毫不客氣。
雲雪衣匆匆趕來就聽見自家孃親被一個粗鄙婦人欺負了,高聲喝道:“我母親怎麼樣還不用你一介庶民評頭論足!”
“妹妹這話可就錯了,以後這位也是和庶母平起平坐的人了,怎麼能這麼無禮呢?妹妹的知書達理去哪兒了?”雲非晚一個跋扈慣了的竟然問起她的知書達理了,雲雪衣心中憤懣,但還是沒敢直接和她對上。
“姐姐,父親和母親已經相伴多年,你這突然要讓父親納妾是什麼意思?”
雲觀南走了一半的路硬生生停下了。
他沒聽錯嗎?給誰納妾?
他遲疑地站在原地沒有動,打算繼續聽一下。
“你說的對啊,爹爹這麼多年身邊只有庶母一個人,沒個知心人,爹爹都瘦了,所以我才找個人來常伴爹爹身邊,還是說蘇小娘如此善妒,容不下爹爹身邊有旁人?”雲非晚臉上的疑惑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雲雪衣一時沒說出來話,她難道能說雲觀南那富態的體格還叫瘦嗎?哪裡看出來他瘦了?
但是這是危險發言,她不敢說。
蘇錦繡看著林晚秋如鯁在喉。
雲觀南實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走了過來。
“爹爹!”雲非晚拉著林晚秋走到他身邊,“爹爹,看我為你挑的知心人~”
雲觀南在滿朝文武的罵戰下都臉不紅心不跳,現在看見自家女兒往他身邊送人反而尷尬地紅了臉。
“囡囡,這是做什麼,爹爹都一把年紀了,有你們就夠了,哪裡還需要旁人。”
雲非晚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爹爹明明正值壯年,哪裡一把年紀了,還是說爹爹不滿意我選的人?那爹爹自己去選?”
雲觀南感受到了林晚秋灼灼的目光,喉頭動了動,林晚秋立馬慌了,她不想再回去賣菜了,“相國,晚秋仰慕您已經很久了,請相國不要趕晚秋走,晚秋可以做一個丫鬟,只求能留在相府!”
說著說著她就要跪下來,雲觀南嘆了口氣招了招手讓她過來,林晚秋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囡囡,下次可不能再這麼胡來了。”雲觀南把林晚秋帶在身邊,但是話是對著雲非晚說的。
雲非晚自然聽出來他的無可奈何,但是這種事情見多了就習慣了,以後她再做些什麼她爹都不會覺得驚訝。
蘇錦繡聽雲觀南這話就知道他是妥協了,立刻期期艾艾地看向他,“老爺……”
雲觀南咳嗽了一聲,“這個呃,晚秋就先跟在我身邊。”
雲非晚卻還不滿意,“爹爹,怎麼能讓人無名無分跟在你身邊呢,這不委屈了林小娘。”
她已經開口叫了林小娘,雲觀南也沒有糾正她,“等過段時間,你這才剛成婚相府又要……這像什麼話。”
他有些話含糊過去了,但是雲非晚知道他的意思,“哎呀,雙喜臨門嘛。”
“好了好了,還胡鬧呢,今日留下來用午膳,做的都是你喜歡的菜,你呀,在家胡鬧也就算了,在王爺面前可不能胡來。”雲觀南暫不管其他人,還是他的寶貝女兒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