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瞬间从希望的顶峰,跌入了死亡的深渊。
“嘀——”
那一声刺耳的长鸣,像是一把淬毒的利刃,精准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苏老爷子生命体征的绿色曲线,彻底化作一条冰冷、绝望的直线。
“病人窦性停搏!心室无颤动!”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快!”
“准备除颤!所有人离开!”
国之圣手陈安国,此刻再也没有了半点泰斗的从容。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雄狮。他亲自操作着除颤仪,汗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滚落,砸在地板上,碎成一片片惊心动魄的恐慌。
“充电到200焦!放!”
“砰!”
苏老爷子干瘦的身体在电流的冲击下,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地落下,没有激起任何生命的涟漪。
“300焦!再来!”
“砰!”
依旧是一条死寂的直线。
“老师!瞳孔已经彻底散大了!没有自主呼吸了!”一名年轻的副手医生声音颤抖地报告着,脸上满是绝望。
李兰和苏柔,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脸上瞬间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但她们的演技早已炉火纯青,那狂喜仅仅在眼底闪烁了一瞬,便被更加夸张、更加凄厉的哭嚎所取代。
“爸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李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您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爷爷!爷爷您醒醒啊!”苏柔也扑在ICU的玻璃窗上,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只是那哭声背后,是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和对即将到手的巨额遗产的无限憧憬。
赵辰站在一旁,脸色复杂。苏老爷子死了,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只要苏柔能顺利继承苏家,他赵家的危机,便能迎刃而解。
唯有老管家福伯,是真真切切的悲痛。他老泪纵横,浑身颤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在这片嘈杂、混乱、各怀鬼胎的悲伤表演中,只有两个人,静得如同风暴的中心。
纪沉渊的眼神冷冽如冰,他没有看ICU里的抢救,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旁的苏晚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气,正从她纤细的身体里,疯狂地弥漫开来。
苏晚一动不动。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得如同万丈深渊。渊底,是焚尽九天的滔天怒火,是血洗江城的无尽杀意。
她紧紧地攥着掌心那枚“凤凰泣血”玉坠,玉石冰冷的触感,却丝毫无法压制她血液里奔腾叫嚣的岩浆。
谋杀!
原来,她这五年来所承受的一切屈辱与痛苦,都源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原来,她不是被命运抛弃的孤儿,而是仇人未斩草除根的遗患!
“停止按压。”
就在陈安国准备进行最后一次除颤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室内所有的嘈杂。
是苏晚。
她缓缓地走了进来,步履很轻,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陈安国猛地回头,看到苏晚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心脏莫名一紧:“Q老师,还……还有希望!”
他不甘心!他绝不相信,在Q老师神乎其技的医术下,病人还会死去!这不仅是对他医学信仰的打击,更是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对“Q”的崇拜的巨大冲击!
“我说,停下。”苏晚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还在徒劳忙碌的医生,那眼神里的威压,竟让那些身经百战的专家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Q老师,这……”陈安国还想争取。
“他的生机,在吐出那口血的时候,就已经断了。”苏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亵渎他的身体。”
说完,她不再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病床前。
她伸出两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苏老爷子颈动脉的位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秒。
两秒。
十秒后。
苏晚缓缓地收回了手,她转过身,面对着众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
“江城时间,下午四点十三分。病人,苏振华,确认死亡。”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宣判了这场抢救的最终结局。
这个结果,由她亲口说出,比任何仪器、任何专家都更具权威性,瞬间击碎了陈安国最后一丝幻想。他颓然地后退了两步,满脸的失魂落魄。
然而,就在苏晚转身的那一刹那,在她身体的遮挡下,无人看见,她的左手闪电般地动了一下。
一根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银针,被她用两指夹着,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苏老爷子后颈风府穴下一寸的隐秘位置。
银针没入,悄无声息。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奇异气流,顺着银针渡入,瞬间封锁了苏老爷子体内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生机。
龟息锁魂针!
这是鬼手一门的逆天禁术,能让生机断绝之人,进入一种长达七七四十九天的假死状态。在此期间,身体机能会降至最低,心跳、呼吸、脉搏全部停止,与真正的死亡无异。但那最后一缕魂魄,却会被牢牢锁在体内,不入轮回。
这是她能为爷爷做的最后一件事。
凶手在暗,敌我未明。一个“死掉”的苏老爷子,远比一个“活着的”知情者,要安全得多!
做完这一切,苏晚的脸色似乎白了一分,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冰冷锐利。
她缓缓走出ICU,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还在地上“表演”的李兰和苏柔。
“爸……我的爸啊……”李兰正哭得起劲,一抬头,对上苏晚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哭声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哭够了?”苏晚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
“你……你什么意思?”李兰心头一虚,下意识地反问。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爷爷临走前,意识是清醒的。他说,他听见了。”
轰!
李兰和苏柔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她们脸上的悲伤瞬间凝固,血色褪尽,只剩下无尽的惊恐和惨白!
听见了?
那她们之前那些恶毒的算计,那些巴不得他早点死的诅咒,那些对苏晚的污蔑……他,全都听见了?!
“他说,”苏晚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母女俩脆弱的神经上,“苏家,出了你们这两个……毒妇,孽障。”
她将老爷子最后的话,一字不差地,当着所有苏家亲戚的面,清晰地复述了出来!
“你……你胡说!”苏柔又惊又怒,尖声反驳,“爷爷都昏迷了,怎么可能听见!你这是在污蔑我们!”
“是啊!你这个小贱人!人死为大,你还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李兰也回过神来,立刻倒打一耙。
“哦?是吗?”苏晚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那不如,我们现在就来谈谈爷爷的后事,和……遗产的分配问题?”
遗产!
这两个字,像一个魔咒,瞬间让李兰和苏柔的眼睛亮了起来!
李兰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故作悲痛地说道:“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不过,我毕竟是苏家的儿媳,柔柔是苏家唯一的孙女,老爷子的后事,理应由我们来操办!”
“没错!”苏柔也立刻抢话,“爷爷最疼我了!他的遗产,肯定都是留给我的!至于你,”她鄙夷地看了一眼苏晚,“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养女,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她们贪婪而丑陋的嘴脸,在苏老爷子“尸骨未寒”之际,暴露得淋漓尽致。
周围的苏家亲戚们,看着她们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鄙夷和不屑。
苏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看着她们,就像在看两个上蹿下跳的小丑,眼神里的冰冷,足以将人冻成齑粉。
“资格?”她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在她白皙的掌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的印章。那是苏老爷子的私人印鉴,代表着他对苏家产业的最高决策权。
“这个,是爷爷刚才亲手交给我的。”
“不可能!”李兰失声尖叫,“老爷子根本就没醒过来!”
“陈教授,王主任,还有在场的所有医生护士,都可以作证。”苏晚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爷爷不仅醒了,还跟我交代了很多事。比如,让我全权处理他的后事。再比如……”
她的眼神陡然一厉,如同出鞘的利剑!
“……将你们两个,即刻,赶出苏家!”
“你凭什么!”苏柔气急败坏地吼道,“口说无凭!谁知道这印章是不是你偷的!”
“就凭,我是爷爷唯一的遗嘱执行人。”苏晚淡淡地说道,随即看向早已在一旁待命的纪沉渊。
纪沉渊微微颔首,他身后的黑衣保镖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陈安国。
陈安国打开一看,瞳孔骤然一缩!那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授权委托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苏振华先生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的处置权,以及所有身后事宜的决定权,全部委托给苏晚小姐一人!
落款处,不仅有苏振华的亲笔签名,还有一个鲜红的,与苏晚手中一模一样的印鉴!
签名的时间,是五年前!
李兰和苏柔彻底傻了。
五年前?苏晚被赶出家门之前?老爷子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立下了这样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不!这是假的!这一定是伪造的!”李兰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想要抢夺那份文件。
然而,她还没靠近,就被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给架住了,像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将她控制住。
“把她们,扔出去。”苏晚冷冷地开口,仿佛在处理两件垃圾。
“苏晚!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放开我!我是苏家未来的女主人!”
在李兰和苏柔凄厉的咒骂和挣扎中,她们被保镖毫不留情地拖出了医院走廊,那狼狈的模样,引来了无数围观的目光。
赵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他看着那个清冷孤傲,手握苏家生杀大权的苏晚,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知道,他和他背后的赵家,彻底完了。
清除了碍眼的垃圾,苏晚这才转身,对早已敬畏到无以复加的陈安国说道:“陈教授,麻烦您,按照正常流程,开具死亡证明。”
“是!Q老师!”陈安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躬身应下。
有他这位国之圣手亲自签发的死亡证明,苏老爷子的“死”,将成为一个铁板钉钉,再无人可以质疑的事实。
“福伯。”苏晚又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老管家。
“大……大小姐……”福伯声音颤抖,不知该如何称呼。
“从今天起,你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命令。”苏晚的声音缓和了一丝,“去准备车,我们要把爷爷,接回家。”
“回……回哪个家?”
苏晚的目光,穿过医院的窗户,望向了江城东郊,那片云雾缭绕的龙首山方向。
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
“回我们,真正的家。”
说完,她转身,与纪沉渊并肩而立。她摊开手掌,那枚“凤凰泣血”的玉坠,在她冰冷的掌心,仿佛真的要滴出血来。
纪沉渊看着她眼中那压抑不住的杀意,低声问道:“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
苏晚缓缓握紧了玉坠,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凉。
她抬起头,看向男人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足以让整个江城血流成河的重量。
“我要那群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