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小鱼过上了水深火热、冰火两重天的“充实”生活。
白天，他要在赵刚那能冻死人的目光监督下，吭哧吭哧地打扫丹霞谷的公共区域。扫地、擦洗丹房外墙、清理堆积如山的药渣…这些活计枯燥乏味，而且丹霞谷占地颇广，光是走一圈都能累个半死。赵刚显然牢记王长老的“好好监督”，时不时就冒出来挑刺，不是这里没扫干净，就是那里动作太慢，让林小鱼苦不堪言。他那双“神行太保拖鞋”在打扫卫生方面毫无加成，反而因为人字拖不方便，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
到了下午约定的时辰，他还得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往孙长老的丹室，充当“喷火辟谷丸”的首席（也是唯一）研究员兼小白鼠。
孙长老的研究热情空前高涨，但方法却让林小鱼胆战心惊。
老爷子完全不相信林小鱼那套“一锅乱炖”的说辞，认定其中必有玄奥的炼丹法门。他试图“科学”地复现整个过程，但每次都走向了不可预知的歧路。
比如，他严格计量赤焰椒和麻灵果的份量，却因为药性太猛，差点把辅助加热的小丹鼎给烧穿，冒出滚滚黑烟，呛得两人眼泪直流。 比如，他尝试加入各种灵蔬和兽油，结果炼制出的不是恶臭扑鼻的糊状物，就是黏糊糊、能拉丝的不明胶体，别说喷火了，看着都倒胃口。 再比如，他怀疑是地火问题，拉着林小鱼去地火脉络节点附近尝试，结果引动了地火不稳，差点引发小范围的地火喷发，被看守地火的执事厉声警告赶走。
最让林小鱼崩溃的是，孙长老秉持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每次炼制出一点看似成功的半成品（通常只是颜色接近），就会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小鱼：
“来，小鱼，尝尝看这次效果如何？”
林小鱼：“！！！”
长老！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他每次都以“弟子修为低微，恐承受不住药力，浪费长老心血”为由，哭爹喊娘地拒绝。孙长老这才遗憾地自己“试药”，结果自然又是各种状况百出，不是腹泻不止，就是短暂失声，最轻也是舌头麻木半天说不出话。但老爷子愈挫愈勇，甚至拿出小本本详细记录每次服用的体感：“嗯，此次灼烧感偏下腹，伴随气窜现象，喷火潜力不足，应是麻灵果比例过高…”
林小鱼看着孙长老那被燎得越来越稀疏的胡子和时常变幻颜色的脸孔，深深觉得这“功过相抵”的惩罚，搞不好哪天就变成“同归于尽”了。
他无比怀念之前只是在炼丹房打杂摸鱼的平静日子。
就在林小鱼感觉自己快要被孙长老的“科学精神”和赵刚的“死亡凝视”折磨得神经衰弱时，转机悄然来临。
这一日，他刚清理完一大桶药渣，累得腰酸背痛，正靠着墙根偷偷运转《乌龟晒背功》吸收点微薄日光能量回血，一名执事弟子走了过来。
“林小鱼？”
“在！”林小鱼一个激灵站直身体，还以为赵刚又来挑刺了。
那执事弟子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枚玉符：“奉长老会谕令，因你前番于…呃…‘丹炉异变事件’中，意外促成新型…‘辟谷丹’的发现（暂定），虽过程欠妥，然结果于宗门或有裨益。特赏赐你功法阁一层通行资格一次，允你挑选一门功法修行。速去速回，不得延误。”
林小鱼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那枚触手温凉的玉符。
功法阁？通行资格？ 奖励？ 还有这种好事？！
他差点以为自己累出幻觉了！那天晚上闹出那么大乱子，不光没被打死，罚了扫地，现在居然还有奖励？宗门高层的脑子是不是也被孙长老的丹给熏坏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孙长老极力争取的结果！老爷子这是把他当成了重要的“研究合作伙伴”，这是在给他发福利，方便他以后“更好地为丹道研究做贡献”呢！
“多谢长老！多谢师兄！”林小鱼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点头哈腰地接过玉符，激动得手都有些抖。
功法阁啊！那可是青云宗存放功法秘籍的重地！寻常外门弟子积攒几年贡献点都未必能进去一次！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得到了一次机会！
虽然只是一层，存放的都是基础功法，但对他这个除了《乌龟晒背功》和《睡梦罗汉拳》就没别的招式的战五渣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仿佛看到无数强大的法术、神妙的功法在向他招手！什么御剑飞行、掌心雷、呼风唤雨…以后看谁还敢逼我扫厕所、试毒丹！
林小鱼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连孙长老那张被丹火熏黑的脸都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就想立刻冲向功法阁。
然而，就在他兴奋劲还没过去的时候，脑海里那熟悉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兜头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浇了他个透心凉。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功法阁挑选资格，摸鱼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废纸收集者】 【任务内容：在功法阁一层内，找到并被功法阁器灵亲自判定为“最无用的废纸”的功法。】 【任务奖励：《隐形咸鱼袍》制作图谱（穿戴后可大幅降低存在感，并于静止时获得初步视觉隐匿效果）】 【任务失败：随机剥夺宿主一项现有能力（包括但不限于《睡梦罗汉拳》、《乌龟晒背功》、神行太保拖鞋等）】
林小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找…找什么？ 最无用的废纸？！ 还要被器灵亲自判定？！
系统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就去治啊！
别人去功法阁，都是绞尽脑汁想挑选最强大、最厉害、最有潜力的功法！ 你倒好！让我去找最废物的？！还特么是器灵认证的废物？！
那器灵得多闲才会给功法评定“最无用”奖啊？！
而且失败惩罚还那么狠！随机剥夺一项能力！《睡梦罗汉拳》和《乌龟晒背功》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那双人字拖更是跑路神器！哪一样都不能丢啊！
林小鱼感觉自己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系统一脚踩灭，还顺便碾了几碾。
这特么哪里是奖励？分明是又一个坑爹任务的开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林小鱼欲哭无泪，拿着那枚功法阁玉符，感觉像是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去，肯定要掉进系统的坑。 不去？宗门赏赐你敢拒绝？而且机会难得…
更重要的是，失败惩罚他承受不起。
挣扎了片刻，林小鱼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罢了…废纸就废纸吧…总比被剥夺能力强…《隐形咸鱼袍》听起来好像…也挺适合摸鱼的？”
他努力自我安慰着，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功法阁的方向走去。原本兴奋激动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即将去垃圾堆里淘“宝”的悲壮和无奈。
功法阁位于青云宗的主峰之上，是一座巍峨古朴的七层塔楼，飞檐斗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光，显得庄严肃穆。门口有弟子值守，查验身份后，林小鱼凭借着那枚玉符，得以进入其中。
踏入阁内的瞬间，一股陈旧书卷混合着灵木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一层空间极为广阔，一排排高大的灵木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密密麻麻放置着无数玉简、书册、甚至还有兽皮卷。柔和的光线从顶部洒落，照亮了这片知识的海洋。
不少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穿梭其间，神情专注地寻找着自己所需的功法，安静得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林小鱼被这浩瀚的藏书震撼了一下，但随即想起自己的任务，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需要的不是海洋里的珍珠，而是沙滩上最不起眼、甚至人人嫌弃的…垃圾。
这该怎么找？
他漫无目的地在书架间穿梭，目光扫过那些功法的名称。
《基础引气诀》、《庚金诀》、《缠藤术》、《御风术》、《小火球术》…都是最常见的大路货基础功法，但也正因常见，说明它们经过了时间检验，肯定不算“无用”。
《母猪的产后护理与灵气增效》（农业堂专用）、《论清洁术的一百零八种应用》（杂役优选）、《如何通过观星判断灵草采收时间》（药堂进阶）…这些偏门是偏门，但明显有特定用途，也不能算“废纸”。
《跳得更高心法》、《跑得更快初步》、《如何让头发在灵气滋养下更浓密》…这些倒是有点奇葩，但似乎…也有点用？
林小鱼看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整整一个时辰，他几乎逛遍了大半个一层，也没找到看起来特别“无用”的功法。反而因为穿着人字拖和杂役服饰（虽然没穿灰衣，但也好不到哪去），引得不少正式弟子投来异样和轻蔑的目光。
“器灵…器灵在哪呢？”林小鱼想起任务关键，需要器灵判定。他偷偷四处张望，除了书架和弟子，什么都没看到。
他试着对空气小声嘀咕：“器灵大哥？大佬？在吗？能不能指条明路，哪本最废啊？”
毫无反应。
看来器灵并不会随时回应每个弟子的呼唤。
林小鱼有些气馁，一屁股坐在一个偏僻角落的书架下，唉声叹气。
“难道要一本本拿去问？那得问到猴年马月啊？而且怎么跟器灵沟通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身旁的书架底层。那里堆放着一些看起来格外陈旧、甚至布满灰尘的玉简和书册，似乎很久无人问津了。
嗯？等等！
林小鱼脑中灵光一闪！
无人问津！布满灰尘！
这岂不是“无用”的最直接体现？！
真正的废物，应该是连被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遗忘在角落吃灰的东西！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刻开始专注地搜查各个书架的最底层、最角落，甚至缝隙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不负摸鱼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在一排标注着“杂类·辅助”的书架最底层， behind一堆看起来像是账本的陈旧书册后面，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那里居然垫着一本极其破旧的、封面都快烂没了的线装书！
是的，垫桌脚！
这本书薄得可怜，封面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尘”字，书页泛黄发黑，边角卷曲破损，甚至还能看到清晰的桌脚压痕和灰尘。它被随手塞在那里，显然它的唯一价值就是让书架保持平稳…
林小鱼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抽了出来，拂去厚厚的灰尘。
封面上用古朴的字迹写着——《基础除尘诀》。
林小鱼：“…”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有前途（打扫卫生的前途）！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一看，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他无语。这就是一个最基础、最入门级的清洁法术，效果大概相当于用鸡毛掸子稍微用点力掸灰…而且消耗的灵力跟效果完全不成正比，有那功夫，不如直接用水擦洗更快更干净。
难怪被拿来垫桌脚！这玩意儿除了给刚入门、连一点灵力都控制不好的弟子当玩具，简直毫无用处！任何一个练气一层的弟子，随便学个《清风术》都比这好用！
“就是它了！”林小鱼激动地握住这本破书，“垫桌脚的废物！还有比这更无用的吗？！”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这虽然看起来极废，但任务要求是“被器灵判定”。万一器灵觉得这玩意儿好歹算个法术，不够格称“最”呢？
他想了想，决定再找找，有个备选也好。
于是他又开始在附近翻找。
果然，在另一个角落，一堆废弃玉简下面，他又发现了一本更加离谱的书。
这本书的封面是一种粗糙的兽皮，颜色灰暗，上面用一种歪歪扭扭、毫无美感的笔迹写着——《乌龟晒背法》。
林小鱼：“？？？”
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跟他练的《乌龟晒背功》就差一个字！
他好奇地翻开，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这根本不是什么功法！里面没有任何灵力运行路线，也没有任何招式口诀！通篇都是在描述一种乌龟晒太阳的姿势——如何伸展四肢，如何昂头，如何呼吸，如何让阳光均匀地照射到背甲上…还配了几幅极其抽象、灵魂画手级别的示意图！
文字佶屈聱牙，充满了各种玄之又玄、看似高深实则狗屁不通的比喻，比如“引太阳之精，淬炼壳中之气”、“感阴阳之交泰，悟不动之真谛”…
总结起来就是：像乌龟一样晒太阳。
这特么不是废话吗？！乌龟晒太阳还用你教？！这玩意儿能叫功法？！这分明是行为艺术指南！还是没人看的那种！
看看这书的磨损程度，比那本《基础除尘诀》还新，但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显然自打被放进来的那天起，就压根没人碰过！
《基础除尘诀》好歹还能掸个灰，这玩意儿除了能把自己晒黑、浪费时间，还有什么用？！
“绝世废材！”林小鱼眼睛放光，紧紧攥住了这本《乌龟晒背法》！
垫桌脚的《基础除尘诀》和纯废话的《乌龟晒背法》！
他感觉这次稳了！
那么，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步——如何让器灵出来判定呢？
林小鱼深吸一口气，双手各拿一本“旷世奇书”，站在书架之间的空地上，鼓起勇气，用尽量恭敬又不失响亮的的声音对着空中说道：
“弟子林小鱼，恳请器灵前辈现身，为弟子鉴定手中功法！”
声音在安静的一层回荡，引得附近几个弟子好奇地望了过来。
等了几秒，毫无反应。
林小鱼有些尴尬，又试了一次：“器灵前辈？在吗？有点事麻烦您？”
还是没反应。
旁边一个弟子忍不住嗤笑出声：“哪来的土包子，器灵大人是你随便叫的吗？没事别瞎嚷嚷！”
林小鱼老脸一红，但任务要紧，他也顾不上了。
他心一横，决定用激将法！
他举起那本《乌龟晒背法》，大声说道：“器灵前辈！弟子发现一本奇书，堪称功法阁之耻！弟子断言，此书乃阁内最无用的废纸，绝无之一！您若不信，敢不敢出来鉴证一下？！”
话音落下，周围几个弟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然而，就在这时——
林小鱼前方的空气突然微微波动起来，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仿佛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
“狂妄小辈，安敢在此喧哗，口出狂言？”
第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