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琪回到醉墨園很長時間,才把心裡翻湧著的怒氣慢慢壓了下去。
平生第一次被人捏住了軟肋要挾,這種憋屈的感覺差點讓她原地爆炸。
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再激怒嶽江亭,閨蜜和自己的老公女兒的前途相比,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一想到起初盛氣凌人地大鬧一場,後來又灰溜溜地離開,臉上就火辣辣的,心裡窩火得難受。
她覺得失了面子,越發恨嶽江亭。
她老公陳涓生是大學教授,女兒也在大學裡工作,說起來算是書香門第。在嶽江亭那種粗俗的暴發戶面前,她一直都有很強的優越感,平時看他的眼神都是居高臨下的。
嶽江亭初中學歷,偏偏喜歡附庸風雅,尤其仰慕高雅知性的女人,對謝明琪一家的態度總是恭敬有加,讓她產生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幻覺。
今天他竟敢威脅她,還表現出一種俯視的姿態。呸!不就是有點臭錢嗎?
可她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為他有錢,才使她突然認清了自己的位置,消除了原有的幻覺。
她第一次在嶽江亭面前低下了高傲的頭,自尊心受到嚴重的踐踏,真實地體會到屈辱的感覺,可是又怎麼樣呢?
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只能低頭。
聽到門開啟的聲音,陳涓生回來了。她好不容易壓下的憋屈再一次冒了頭,把鬱積在心底的憤怒都發洩到老公身上。
“陳涓生!你找嶽江亭那個老東西拉投資的事,怎麼事先不告訴我?”謝明琪像一陣颶風般刮到陳涓生面前,“為什麼偏偏要找他?你就沒有別的關係了嗎?”
話音未落,謝明琪心底一陣發虛,陳涓生老實巴交地教了一輩子書,要不是她和梅雨聲的關係好,他哪有機會認識有錢的企業家?
陳涓生身材修長,穿著規規矩矩的白襯衫,黑西褲,戴了一副金邊眼鏡,鏡片後的眸子錯愕地看著謝明琪:“怎麼回事?”
慢條斯理地把公文包放到門口的置物架上,換了拖鞋進來,隨手鬆開了襯衫的第一顆紐扣:“沒有把握的事,我不想早告訴你,讓你跟著著急上火。”
“怎麼就沒把握?不是嶽江亭給你一筆投資就能搞定嗎?”謝明琪瞪著眼,忘了第一句話對嶽江亭的嫌棄,“他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他反悔了?”
“老嶽沒給我打電話,發生什麼事了?”陳涓生正準備去臥室換一身舒服的家居服,聞言疑惑地回眸。
謝明琪放下心來,她很矛盾,心裡早就把嶽江亭罵了個狗血淋頭,但卻沒有勇氣說出不需要他投資的話來。
恨恨地甩了甩手,語氣很衝,夾了絲懊惱:“沒事!既然他有的是錢,就讓他多投點,把你的副校長位置坐實!”
陳涓生搖了搖頭,轉身進了臥室。
陳淺淺幾乎和陳涓生前後腳的回來,一進門就喊:“累死了!每天出去當牛做馬,什麼時候我能熬成老爸那樣,坐在辦公室裡喝茶,就能受到全校師生的尊敬。”
謝明琪沒好氣地斜她一眼:“我每天在家裡給你們當牛做馬,一輩子熬不出頭,還沒抱怨呢,你抱怨什麼?”
陳淺淺包都沒放下,就像樹袋熊一樣掛到老媽身上撒嬌:“媽,你不是早就熬出來了嗎?每天坐在家裡,老爸就把工資雙手奉上,你現在可是教授夫人,多少人羨慕不來呢!”
“哼,就你這張小嘴,一進門就叭叭個不停,聒噪!”謝明琪看到青春可愛的女兒,心裡的氣頓時消了大半,“對了,中午和相親對象見面了沒?小夥怎麼樣?媽今天有事,還沒來得及問你呢。”
陳淺淺頓時嘟起了嘴:“什麼官二代啊,還不到一米七,整個一豆芽菜!”
把包甩到沙發上,四仰八叉地躺上去:“媽,你和介紹人絕交吧!都給我介紹的什麼玩意,看不起誰呢!”
謝明琪蹙眉追了過來,坐到陳淺淺旁邊:“人不可貌相,矮一點怎麼了?人家爸爸可是剛上任不久的監察廳廳長!多少女孩想搶還找不到機會呢!你別狗眼看人低,就你這大學文憑,有多少水份自己心裡沒點數?”
她想起嶽江亭輕蔑的表情,心裡又鬱堵起來:“你要是爭氣考個985,再考上研究生。畢業後你爸給你疏通一下關係,就能當個大學老師,說出去也體面,不會被某些宵小之徒瞧不起。就你現在這條件,還敢挑剔人家!你好好跟人家男孩子交往,要是成了,就能給你換個更好的工作,你爸也有了靠山。”
“媽!你這跟賣女兒有什麼區別?”陳淺淺被謝明琪說得惱羞成怒,一骨碌爬起來衝進廚房,隨即爆發出一聲彷彿天塌了似的驚叫,“媽!你怎麼還沒做飯?我都快餓死了!”
謝明琪臉一黑:“當我是你老媽子呢!回來就大呼小叫的,快三十的人了,一點兒也不懂事!”
正巧陳涓生出來,看到白眉赤眼的母女倆,無奈地搖頭:“淺淺,爸給你做,你想吃什麼?”
“還是老爸好!”陳淺淺衝出來抱住老爸,在他腮幫上香了一口,挑釁地看向謝明琪,“老媽整天在家裡閒著也不知道做飯,還罵我不懂事,不知道誰不懂事!”
謝明琪氣得伸手要打她,陳淺淺又笑又叫地圍著老爸轉,一家人鬧成一團。
謝明琪心裡的氣徹底消了,看著在廚房裡戴著圍裙忙碌的老公,和撒嬌耍賴的女兒,嘆了一口氣。
不禁憧憬:如果年底老公當上副校長,再找一個官二代的女婿,她的腰桿就徹底挺直了。
心念一轉,要是淺淺和那個官二代結了婚,老陳也一樣能當上副校長,甚至校長也不是沒可能。到時候,就用不著嶽江亭了,他還得倒過頭來巴結她!
越想越是興奮,可看到女兒無所謂的樣子,頭又開始疼起來。
唉,穩妥點,還是先不要惹惱嶽江亭的好。女兒的事,畢竟還早著呢。
心裡又浮起對梅雨聲的愧疚和憐憫來,摸出手機發了個消息:“雨聲,你的腰怎麼樣?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拍片。”
很快收到回覆:“好,明天你來接我吧,我感覺這次有點嚴重,很擔心。”
謝明琪一想到去接她可能會遇到嶽江亭和那個小三,偏偏又不能再罵他們,心裡就膈應得難受,可又不忍拒絕閨蜜,於是答應下來,安撫了她幾句。
陳涓生很快做好了飯,端到飯桌上,一家人開始吃飯。
“這些小鹹菜是今天剛拿來的吧?你見到梅雨聲了?”陳涓生把兩樣鹹菜放在小碟子裡,擺上飯桌,吃了一口,很享受的樣子,“今天你見到老嶽,他說什麼了?惹得你情緒這麼激動?”
謝明琪白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和那個老混蛋關係這麼好了?他還給你投資?”
“就是上次見面偶爾聊起來,他知道學校競爭副校長的事,主動答應給我投資的。”陳涓生隨意地說,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其實我本來不想參加競選的。”
“幹嘛不競選?你在學校當了二十五年教授了,論資格有幾個比得上你?”謝明琪不服氣,“不拉投資就沒勝算?現在象牙塔也朝著錢看了!”
“媽!你今天跟吃了槍藥似的,晚飯也不做,看我和爸都不順眼,到底誰惹你了?”陳淺淺明眸閃動,好奇地打量老媽。
陳涓生也疑惑地看向她。
謝明琪把筷子在桌子上一頓:“老嶽出軌了!”
陳涓生臉色倏地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