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聞言,微微一怔,復爾笑意愈發深沉,“殿下之稱,只對凡人不對仙子。仙子若是因此肯賞薄面,告訴孤你來自何方,真實姓名,那便是孤首次因太子之稱而獲福。”
姚纖阿白了他一眼,告訴你我來自何方,我的真實姓名?你配嗎?當初嫁給你當太子妃,你有無數次機會可以來了解我,走近我,可你一次次地故意遠離我,如今我心裡已經有別人了,你又來湊什麼熱鬧。
於是拉著瓜子和出荷想離開,裴琰身形一閃,擋在她們跟前。出荷迎了上去,可剛跑出兩步,膝蓋便被裴琰隨手捻起的小石頭擊中,疼得“嘶”了一聲,單膝跪在地上,她往回看,“瓜子,快帶小姐走。”
可後面的驚鯢衛已不知何時包圍住她們,破霧快步上前,點住了瓜子的穴道,並將她扛在肩上快步離去,隨之被扛走的,還有出荷,趁她們消失之前,姚纖阿喊了一句,“我們在目的地會合。”
直到瓜子的叫罵聲越來越遠,姚纖阿這才意識到,周邊只有裴琰一人。
裴琰神色凜然,一步步朝她走近,她不斷後退,直到被他逼到樹幹上,他抬起她的下頜,耀眼的晨光罩在她臉頰上,一如他深沉的眼眸,“你要去哪裡?孤送你過去。”
姚纖阿臉蛋鼓起了緋紅的雲朵,那是被他氣出來的,於是沒好聲地回懟,“這是民女的事,不勞殿下煩心。”
裴琰臉上掠過一絲黯然,面對她的冷言冷語,臉色頓時蒼白無力,他緊閉雙眼,深呼吸一口氣,他是太子,本該高傲尊貴,然他自己明白,在這個女子面前,他那無懈可擊的力量,總是會被她耗盡瓦解,於是,他聲聲控訴,
“你就那麼討厭孤嗎?就因為孤姓裴,與你那負心前夫同性,你就對孤愛搭不理?你可知孤在青瓦臺聽說了你的消息,夜以繼日地找你,這兩日孤心急如焚,連飯都吃不了幾口。好不容易找到你,卻發現你一直在欺瞞孤,你明明未曾落髮出家,為何不肯據實相告?姚氏,你欺孤罔上,簡直大逆不道。你可知罪?”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罪名,她便氣得顫抖,在他的面前,她一直是個被動者。兩年前,她什麼都沒做,在東宮淑華閣安分做人,便被他隨意驅逐汙衊,連給她一個澄清的機會都沒有。
兩年後,她知他厭惡姚守成的女兒,選擇閉口不提,哪怕他當年傷害過她,她依然好心收留,結果還是換來他一句“大逆不道”。
做人真難,做他身邊的人難上加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於是,她不再隱忍,“好個欺孤罔上,殿下已經不是第一次指責民女欺瞞了。無論民女有沒有欺瞞,就算民女清者自清,可只要稍微惹殿下不滿,殿下一句話,便可隨意玷汙了民女的名聲,既然如此,民女又何必事事對殿下坦誠相待呢?”
裴琰聞言,扣緊她下頜的手猛然垂落,身子猶如被青光閃電擊中一般,一臉錯愕,“你此話何意?孤聽不懂。”
什麼叫“一句話便可隨意玷汙她的名聲”,他哪裡捨得那樣對她?不,她說他不是第一次指責她,難道他之前在騰雲峰,還說過惹她不悅的話?他搖搖頭,腦海不斷迴盪起在騰雲峰的每一個畫面,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姚纖阿神色冰涼,呵呵一笑。瞧他這副模樣,只怕還想不起來他曾經犯過什麼樣的錯。是啊,他是太子,他怎會有錯呢?他怎會想起一個無關痛癢的人,因他的汙衊而受到怎樣的懲處?
她星眸的靈動一點點幻滅,忽然閃過一絲的蒼涼,如同夏日綠水,緩緩盪開,“殿下聽不懂就算了,天氣尚知人意,時晴時雨,江南一直多情秀麗,冷暖均知。反觀你這樣的滔天權貴,隨意開口便可定奪他人生死,又怎知民女曾如浮萍飄絮,一夜之間如山河崩裂,世景荒蕪。”
裴琰聽得心有不忍,眼光溫柔而憂傷地罩著她,手指朝她臉上撫去,她猶如轉瞬即逝的夢境,你越是想要忘記,她越是沉入他記憶深處,“那你告訴孤,告訴孤你曾經經歷過什麼,孤願為你做主。”
而姚纖阿的心傷彷彿被他這句話扎開了一道傷痕,昔日的驚慌,憤怒,當年的屈辱猛然湧了上來,“你憑什麼知道我的過去?我當初受苦受難時,你未曾陪伴在我身邊,現在我苦盡甘來,馬上就要幸福了,自然不需要你。”
裴琰聽了此話,只覺胸口被什麼堵住一般,嗆得慌,她說得好像他曾經辜負過她,害得她流離失所,如今他想要挽回她,她偏偏不給他機會一般。
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她曾經在他生命裡的哪個角落,哪段時光出現過,他很確定,在甘露寺相遇之前,他們從未見過。可她那憤恨的眼神,那牴觸的情緒,是那樣強烈地提醒著他,他曾經做錯過事情。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叫你如此厭惡我?
他拉著她,此刻找不到原因,沒關係,來日方長,他有的是耐心找出答案。眼下,她連名字都不肯相告,那他就不可能放她離開了。
見她立在原地不動,他回頭,將她橫抱而起,朝林外走去。
姚纖阿拼命拍打他的胸膛,掙扎著,“你放開我,放我下來,我要回家。”
裴琰輕輕說著,“別動。”
眼看著他抱著她走向那輛破霧早就準備好的馬車,環顧四周,卻沒發現瓜子與出荷的身影,“你將我兩個侍婢弄去哪裡了?”
裴琰看向破霧,破霧撓了撓後腦,有些尷尬地道:“殿下,方才那兩個丫鬟騙屬下們說她們要小解,結果趁我們不備,給逃走了。”
姚纖阿鬆了口氣,沒被抓起來就好。
破霧垂下眸子,等待裴琰的處罰。
而裴琰卻絲毫不在意,只要她沒離開他就成。
“你要帶我去哪裡?”
“孤帶你去青瓦臺。”
<�b�s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