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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眨眼,夏天就到了。

青瓦臺水青如碧,天高雲淡。綠草茵茵,鳥語花香。屋外小溪潺潺,風景好得賞心悅目。破霧徐徐稟報著姚纖阿餵魚的姿態動作,聽得裴琰眉頭漸漸展開,歡愉地笑了起來。

他望著角落裡的琉璃缸,魚兒不斷在裡面旋轉游動,忽而勾唇一笑,“這琉璃缸真美,那魚兒住在裡面,想必會很快樂。”

這時,高武走了進來,一見到裴琰,臉色便沉了下來,裴琰心情正好,並不理會他的“不敬”,而是和高武,走進琉璃缸。

看著水裡盈盈遊動的魚兒,裴琰一時興起,伸手將缸裡的水撥開層層漣漪,突然,一白魚自水中跳躍跌落,那魚看上去肥美健壯,鱗若玉雕,十分好看。

裴琰笑道:“這魚兒倒是頗通人性,知道孤喜歡它,就迫不及待地蹦出來給孤看。它們有孤的眷顧,想必感到很快樂吧?”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殿下難道覺得,將它們拘束在這方寸之地,失去自由,會是一種快樂?”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魚之樂也。就好比,你也不是魚,在你看來,此乃失去自由,但你又如何確定,這對於它們來說,不是一種庇護?若將它們投進江河湖海,引來群魚爭奪廝殺,喪命於血水冰河之中,這難道就是快樂?有得必有失,這世間從無絕對的自由。做人,也是一樣的道理。”

高武正想說話,缸中又是幾聲響動,那條白魚似乎想蹦出來。

裴琰微微皺眉,似乎很不滿,唉聲嘆氣,“魚兒啊魚兒,好好待在魚缸裡,接受孤的庇護不好嗎?為何總想逃離……”

結果那隻白魚兒甩擺躍出,掉落在地,滾在裴琰跟前,他冷哼一聲,神色淡然。

高武輕輕走近,想將它送回水裡。

然裴琰不允許,“站住,不準理它。”

他看著在地上的白魚,磷光逐步黯淡,呼吸漸漸停止,最終掙扎窒息而死,裴琰始終一語不發,高武心為之焦慮,隱隱有種慘烈之感,他卻無動於衷。

裴琰俯視地上那白魚,彷彿他就是這個天地的主宰者,諦視著水中魚的自不量力,“既然覺得池缸是個牢籠,可外面的世界又適應不了,那麼想擺脫孤的掌控,除非有足夠強大的本事,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高武聽了這話,有些悲嘆道:“可是殿下,這魚兒不通靈性,說不定它只想看看水缸外面的世界。您方才為何不肯施以援手?”

裴琰眉色輕挑,浮出一絲古怪的冷笑,“它一心想要躍出,無非是想離開孤的羽翼罷了。孤親自餵養的,便只能留在孤的身邊。既然它背叛了孤,那孤為何還要自作多情,去救助一隻心裡壓根就沒有孤的游魚。不願受孤掌控,卻能享有孤的庇護,世間哪有這麼兩全其美的事?”

高武大駭,指尖下意識地動了動。心中恍然,殿下的佔有慾竟然如此之深,他喜歡的東西,必須全身心地待他,毫無保留,否則寧願任其自生自滅。就像天上的驕陽,金光重,黃雲捧。他布的恩澤,無論旁人喜不喜歡,都必須得接受。

這樣的人,炙熱而狂烈,有時不僅會灼傷別人,也會將自己燒得體無完膚。

忙碌了一天,裴琰褪去華服,泡浴在青瓦臺的修造的浴池裡。

身軀沒入溫熱的清泉,暖意融融,白日的筋疲力盡慢慢消失,渾身舒服。

他輕輕靠在壁沿,微微閤眼。

那日在騰雲峰,他也是在浴桶裡,潮溼的水霧瀰漫了小屋,飄蕩其中。那小尼姑就突然闖進,將他的身子看了個遍。

思及此,他眉梢醞笑,嘴裡呢喃著,“是你先招惹的我,別怪我從此賴上了你。”

出浴時,他只穿了件褻袍,破霧走了上來,向他稟報了宮裡的情況,“殿下,近日劉相和姚相又在朝堂裡意見相左,可皇上似乎頗為偏袒姚相,還斥責了劉相一番。”

裴琰勾唇冷笑,“父皇與母后感情不睦,自孤的生母仙逝後,更是對劉氏杜微慎防,經常分化劉氏的勢力,對姚守成的胡作非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年孤隨便找了個藉口打發掉姚纖阿,說不定,父皇也因此對孤起了戒備之心。”

“還有一事,皇上又納了一名昭儀。”

裴琰搖搖頭,“父皇喜歡女色,不務正業,將來駕崩後,定會在大唐史書留下醜陋的一筆。”

破霧附和道:“可皇上有太子您這麼位精益求精,勵精圖治的繼承人,也可死而無憾了。殿下必不會像皇上那樣,整日在花叢中流連忘返,這女人對殿下來說,就跟白水一樣索然無味,殿下定不會為她們心動。”

裴琰瞥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和阿明一樣多嘴了。”

破霧瞬間噤聲,殿下這一個多月來每天都要聽到關於騰雲峰的消息,還好據暗衛傳回來的信函中,說嫦曦師太會在每日傍晚到河邊餵魚逗鳥,澆花剪草,聽起來與往日無異,這才能叫殿下放心。敢情這是春心萌動了,而且這喜好,嘖嘖,真是匪夷所思啊。

姚纖阿三人離開騰雲峰後,便徑直朝臨安趕去。下了山,依然是荒郊小路,尋不到可僱的馬車,三人只能步行。還好出荷會武功,瓜子也順便帶了把刀,有她們二人保護小姐,想來會安然無恙。

一路上走著,姚纖阿臉上不斷浮現笑意。這一笑,沉沉的夜晚彷彿被一股光芒打開,天地猶如沉寂的枯潭,因為她的笑容,終於煥然一新。

瓜子看得出神,小姐終於釋然了。

一想到她當年在冬日裡發著高燒,醫者使出渾身解數,情況都沒有好轉。是鍾公子,褪去身上狐裘,躺臥在冰天雪地裡凍得身體冰涼,將小姐摟在懷裡,為小姐的身子降熱,這個動作,重複了一次又一次,才將小姐從鬼門關拉回。

過後,小姐痊癒,鍾公子卻病倒了,身體也因此落下病根。

瓜子還記得,小姐坐在床榻邊,哭著問他,“皓宇哥,你何苦為了我至此?我已不是昔日那個金枝玉葉的貴女,我是什麼人啊?被太子休棄過的罪婦,德行不正的人,根本無法為你帶來任何利益……”

鍾皓宇猛然抓住她的小手,置於胸前,屋內視線暗淡,他清俊的臉龐在月亮的光暈中緩緩移動,天地間的一點點溫柔都被他彙集在眸中,傳遞給姚纖阿,“不,纖阿,我不管太子怎麼看你,我只知道,在我心裡,你是無價之寶,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女子。”

自打那個時候,鍾皓宇就闖進了小姐的心裡,再也無法剔除。

姚纖阿在河邊坐著,對她們二人說道,“我們便在此歇息吧,到了目的地鍾府,我們就能好好睡上一覺。”

翌日清晨,裴琰會見了江南眾位富商。

織坊業的張秀吉對裴琰講道:“張某半月後的文定之喜,鄙人已經邀請了長安城的姚相家人,殿下一定要來。”

裴琰聽到姚家,臉色驟變,但想到張秀吉乃是大唐有名的善人,前幾年因為戰亂國庫空虛,還是張秀吉大大地接濟了朝廷一筆銀子,便不得不應下邀約。

待他踏出正廳後,破霧便將嫦曦師太被逐出甘露寺的事稟報於他,裴琰這下忍不住了,也不知她此處身在何方?於是帶上自己的驚鯢衛,策馬出城尋找。

在多次尋覓之後,卻在這日清晨,於一河邊,瞥見那佳人的身影。令他又驚又喜的是,她居然長髮飄飄,看樣子,她之前,是個假的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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