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司寒臉色鐵青。
這話裡頭有話,是菜不合心意,還是人不合心意?
一屋子奴僕低頭垂手,安靜如雞。
寧司寒被她嗆得下不來臺,滿肚子火,無處發洩。
只好罵下頭的人:
“你們怎麼伺候世子妃的?世子妃不愛吃的也端上來?廚房的人到底還能不能幹了?就不能做點合世子妃胃口的!”
底下人聽得瑟瑟發抖,廚房這回大禍臨頭了。
正在這時,海棠捧著一個白玉盤子,從外頭走了進來。
“世子爺、世子妃,廚房新研究了一個辣炒小河蝦,鮮香可口,開胃下飯,特請主子嚐嚐。”
一盤色澤油亮、香氣撲鼻的小河蝦,擺到兩人眼前。
尷尬的氣氛被打破了。
寧司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情緒,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河蝦。
“既是新菜色,柔娘不若試試。”
其實,剛才沈月柔脫口而出那話之後,便後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那麼生氣,最近越來越難控制情緒,激動起來,連平時竭力營造的賢淑溫婉,也忘在腦後。
寧司寒罵下人時,她的心也跟著害怕。
世子爺不會就此厭惡她了吧?
幸好寧司寒又給她夾菜,她趕緊就坡下驢,忙不迭抬碗接過來:
“妾身謝謝爺。廚房的人有心,我看這菜就很好。”
兩口子又重新親熱起來。
再加上,沈月柔吃了那河蝦,確實合胃口,心情大好,吃了不少。
這餐飯終於得以和樂融融地結束了。
好消息傳回來時,小廚房一片喜氣洋洋。
“薑還是老的辣,劉管事果然做得一手好菜,能討得世子妃的歡心!”一個廚娘奉承的說。
大家都知道,先前劉嫂子捱了世子妃的斥責,十分難受。
這會兒終於出了口氣,便都紛紛向她道賀。
“世子妃都說了呢,這道菜要好好做,過些天家宴,獻給老爺夫人嚐嚐!到時候劉管事可就平步青雲了!”
劉管事喜不自勝,嘴上還在謙虛:
“大家過獎了,都是分內事……”
正熱鬧著呢,一個二等丫鬟搖搖擺擺出現在廚房門口。
“今個兒的辣炒小河蝦做得好,世子妃用著高興,賞做菜的廚娘銀子一錠!”
哇!
大夥眼神發亮,齊齊羨慕地看著劉嫂子。
劉嫂子春風滿面,志得意滿地伸手迎上去:
“謝謝姑……”
“有你什麼事?”那丫鬟卻倨傲地瞟了她一眼。
然後環視眾人:
“張嬸呢?快些而來領賞啊!”
張嬸?
張副管事!
眾人驚掉下巴。
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婆娘,緩緩從人群中走出來,大方地接過丫鬟手中的銀錠、
“張氏謝過世子妃,謝過姑娘!”
劉嫂子不可置信地呆立,臉漲得通紅。
“這……這不對啊姑娘。”她急急忙忙開口:“姑娘是不是弄錯了?那辣炒小河蝦,是我做的,還是姑娘親手拿走的呀。”
丫鬟給了她一個鄙夷的眼神:
“誰弄錯了?我拿走了沒錯,但是張嬸也做了辣炒小河蝦,我兩盤都拿走了不成嗎?是海棠姐姐說,張嬸的瞧著更可口一些,不要了你的,關我何事?”
她把身一扭,留下一句話:
“技不如人還嘰嘰歪歪,你要說理,自己找海棠姐姐去吧!”
丫鬟走了,留下一廚房的錯愕和尷尬。
張副管事笑笑:
“原是大家的榮耀,我不能一個人獨佔了,今日我自掏腰包,請大家吃頓好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吱聲。
沉默了一會兒,劉嫂子突然捂臉,哭著跑了出去!
她走了,餘下的人也就沒顧忌,開始三三兩兩與張副管事搭話。
林嫵一直默默坐在角落裡。
趁這會兒無人注意,她也悄悄地走了出去。
林嫵到小花園裡採紫蘇。
小花園雖說以種花為主,但是也種了不少奇珍香料,其中就包括紫蘇。
這一日有些微雨,她沒有打傘,冒雨採了很多紫蘇。
晚上,又在小廚房熬夜鼓搗。
果然,沒兩天,她就病了。
她燒得兩頰酡紅,在床上哼哼唧唧。
“什麼?她病了?”
寧司寒嚯地站起來,袖口打落了桌上的紙筆,可見心中慌亂。
這些天,他雖然強忍著不召喚林嫵,但每日都派時傑打聽她的事,一日比一日掛心。
聽說小妖精在廚房過得很快樂,他心裡不大痛快。
可這會兒得知她生病,他又擔心了。
時傑回道:
“五兒姑娘睡了一天未曾起身,想來病得不輕。”
寧司寒著急:
“可曾叫了府醫去看?”
時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道:
“不曾。她如今是個粗使丫鬟,按例叫不得府醫。”
“那是否有人照顧她?進了些什麼湯飯沒有?”寧司寒又問。
時傑垂眸:
“粗使丫鬟本就身份低微,姑娘又是被打發到廚房的,哪裡會有人去看她?沒讓她帶病做活,已算是恩典了。”
寧司寒聞言心中大痛。
一個享受過他的恩寵,又被迫與他分別的小女子,夜夜飲泣,思念成疾。
卻因為身份低微,既請不到府醫,也無人看顧。
何其可憐。
時傑見寧司寒沉默不語,以為主子對他探查的信息量太少感到不滿,趕緊又補充說:
“不過,姑娘的精氣神還在。屬下斗膽靠近去瞧,還能聽見她在呻吟。”
“吟些什麼?”寧司寒的心揪緊了。
不會在哭著懷念他的好吧?
真是愛得太深……
“屬下不敢說。”時傑又低頭。
“你說!”
時傑很為難的看了寧司寒一眼,清清嗓子:
“姑娘說:寧司寒王八蛋,好一個無情的負心漢,吃幹抹淨就想跑,也不管本姑娘好不好!”
寧司寒:……
“她真這麼說?我看是你最近睡得少,耳朵不好了。”他還想掙扎一下。
那可是痴戀他而不得,夜夜流淚的女子啊。
怎可能在背後罵他。
可是時傑重重地點頭:
“屬下絕沒聽錯,姑娘還說了:算本姑娘看走眼,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寧司寒氣笑了。
“這小妖精還真敢說哈。”
他磨著後槽牙,腮幫子都繃緊了:
“爺這就讓她知道知道,爺到底中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