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難不成……是她？
年世蘭絞盡腦汁，冥思苦想，這老婦應該不是重生之人才對。
很多事情她都像第一次經歷，哪怕遇到與前世截然相反的場景，她神色上連半點詫異都無。
若為重生，那演技也太高了些。
年世蘭眉頭緊蹙，皓齒無意識地咬住下唇，猛然想起景仁宮之事，當時松子的確從外邊回來。
莫非它是導致甄嬛心悸受驚的原因？那究竟是意外還是有意為之？
年世蘭屬於心裡藏不住半分事的主兒，若非前世被曹琴默背叛，她恨不得將重生奇遇和盤托出，畢竟那是她的智囊團。
可如今她卻不敢如此，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否則再被狗咬一口，得不償失。
但此事若不弄個明白，怕今夜睡都睡不安穩，如此想著，年世蘭顧不得再問什麼，趕忙從榻上起身，向殿外匆匆走去。
“娘娘，這個時辰您是要去哪？”頌芝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委實有些看不懂，自家主子怎麼單單聽到貓就這樣大的反應呢？
“景仁宮。”
年世蘭也不曉得底氣因何而來，重生一遭，膽子反倒是更大上幾分，竟敢跑去質問皇后，她總隱隱覺得，那人不會拿她怎麼樣，心下更是莫名生出幾分倚仗。
可話雖這樣說，人也出了門，但真切實到景仁宮之時，年世蘭瞧著硃紅的宮門硬是止了步子，心下頭回犯了怯。
該如何開口是好呢？哪怕皇后不會真拿她如何，但到底也不能做得太過。
年世蘭猶豫徘徊，還未想好說辭，便一時衝動跑來景仁宮，可眼下這麼多奴才瞧著，慣常的驕傲脾性，又不允許她往回走。
“周寧海，”年世蘭心下一橫，抬眼看了看緊閉的宮門，咬牙道，“去敲門。”
景仁宮內殿多明黃色裝飾，柔和的燭光打上去，顯得格外溫暖，木槿花濃密枝葉映照在地上，疏影交錯縱橫。
“娘娘，”剪秋急匆匆邁入內殿，面容上帶出些許詫異，耳語道，“華妃求見。”
“華妃？”宜修微微抬眸，放下手中書卷，疑惑道，“這個時辰，她來做什麼？”
“奴婢不知，不過她顯得格外急切，倒像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她能有什麼大事？宜修挑眉，輕笑出聲，燭火搖曳飄忽，映在那清冷眸中，似染上些許碎芒，“引她來這吧。”
年世蘭進殿之時，宜修仍靠在榻旁，手中輕執一本《明史》，不知看到什麼趣文，她薄唇揚起淡淡的弧度，竟意外有些好看。
“給皇后請安。”
年世蘭怔愣一瞬，莫名生出些許怪異，她不情不願地福了福身子，未等人開口便自如起身，半點顧忌也無。
她當真是始料未及，年世蘭心下嘀咕，這老婦居然會於內殿中召見，甚至不曾梳妝打扮一番，她們何時變得這般親近，關係匪淺？
“怎麼，”宜修微微側頭，狹長的眸子閃過一抹玩味，揶揄道，“華妃今夜便想同本宮共枕而眠嗎，竟然這般急不可耐？”
這個賤人！這個賤人！比前世更加惹人討厭！
年世蘭橫眉倒豎，咬緊牙關，生怕說出幾句大逆不道的話來，眼下若非有更要緊的事，她定會好好折騰一番。
“皇后說笑了，”年世蘭深吸一口氣，硬擠出半分笑意，試探道，“聽聞莞常在心悸受驚？”
“嗯，”宜修垂下頭去，纖細的手指翻過一張書頁，毫不在意般，幽幽道，“然後呢？”
這個年老色衰，人老珠黃的賤人！
年世蘭被她撩撥得火冒三丈，著實忍不住，心底破口大罵，破書而已，怎麼就這般好看，擺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在那裡裝什麼？！
“皇后可知莞常在因何受驚？”
“因何？”宜修眸光漸沉，依舊垂頭饒有興致般盯著書瞧，唇畔卻揚起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年世蘭目似噴火，渾身都炸開毛，恨不得將那本書冊摔到宜修臉上，那老婦是何等囂張跋扈的氣焰，居然敢這樣同她講話？！
莫生氣，莫生氣，氣壞身體無人替，年世蘭閉目，慢慢為自己順毛，“因貓。”
“貓？”宜修緩緩抬頭，終是捨得將目光從書頁上移開，眸子裡明顯浮起一絲疑惑，“什麼貓？”
本宮哪知道什麼貓？！
年世蘭忽然覺得，哪怕算上前世，自己也從未這般吃癟過，可那老婦神情不似作假，難不成又是判斷失誤，甄嬛受驚與她無關？
宜修被眼前這朵糾結的芍藥花攝住目光，心念微動，瞬間便明白過來。
這個蠢貨，她暗笑，當真是長不得半分記性，再這般多思多想，怕又要思慮過度，夜不能寐。
年世蘭此刻渾然不覺，一雙鳳眉已皺成一團，美眸微眯，眼神變化得著實厲害，可那又切實算不得什麼精明，反而更添了幾分嬌憨。
宜修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終是沒忍住，失笑出聲，惹得年世蘭甩來一記眼刀，她氣鼓鼓道，“皇后笑什麼？”
“你說呢？”宜修散漫揚眉，滿面皆為不加掩飾的戲弄，反問道，“難不成華妃認為是本宮差人做的？”
“臣妾不敢。”
該死，年世蘭恨恨腹誹，又被這老婦輕易看出想法！
她一雙鳳眸緊盯住宜修，試圖從那張從容的臉上看出哪怕丁點破綻。
“頌芝，”宜修也不惱，任由她瞧著，目光越過年世蘭，投向身後的頌芝，似漫不經心般，隨口道，“你可知是什麼貓？”
年世蘭一怔，似被踩了尾巴般，勃然變色，這老婦到底什麼意思，問頌芝幹嘛？！難不成自己還能平白無故誣陷於她？！
可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見頌芝福了福身子，躊躇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底下奴才們說，說……是幾隻野貓。”
“什麼？！”年世蘭一雙鳳眼瞪得極大，滿是不可思議，嗔道，“你方才怎麼沒說？”
“娘娘……”頌芝心裡實在委屈，自己話說一半，她家娘娘便匆匆踏出門去，壓根沒聽自己將話說完。
是了，年世蘭微微閉目，內心哀嘆，只顧著左思右想，心急之下，竟未將頌芝的話聽完，眼下看來，她竟似以小人之心，度宜修君子之腹了。
年世蘭如今只覺甚是尷尬，她對皇后向來趾高氣揚，可現下鬧出這般烏龍，她隱隱有預感，那人定會牙尖嘴利地嘲諷於她。
“夜已深，”年世蘭微微垂眸，忍住不去看那張討人厭的臉，頭一回放下了高傲姿態，彆彆扭扭道，“臣妾便不再叨擾，就此告退。”
“華妃，”宜修纖白的手指輕敲書冊，眉眼間著上幾分促狹，故意逗弄道，“日後想宿在景仁宮，不必尋這些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