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名保鏢的簇擁之下,莊見希終究還是回到了那座夜幕中燈火璀璨的別墅。
它宛如一座巍峨的神殿,輝煌堂麗中透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她心裡不禁覺得一陣悲哀。
數月前的自己,還是一隻自由翱翔的鳥兒,在自己色彩斑斕的夢想天空下任意描繪。
然而,轉瞬之間,她已淪為權貴手中的玩物,任人擺佈,無力反抗,亦無處遁形。
裘易洵端坐於沙發之上,神色淡然,眼底藏著旁人難以捉摸的情緒。
莊見希如木偶般木然地走進來,長睫輕垂,心中一片荒蕪。
面對這位名義上的丈夫,她已經不知如何去面對。
若今夜裘易洵真要強取於她,她也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力氣去抗爭。
又或者直接從了吧,又不是什麼貞潔烈女,等他日後膩了她,自然就放她自由了。
裘易洵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語氣卻異常平和,“過來。”
莊見希指尖輕顫,身形未動,依舊僵立在原地。
片刻沉默後,裘易洵緩緩起身,只是稍微一動,腹部的傷口就隱隱滲出血跡。
他濃眉微蹙,步伐卻依舊堅定,一步步向她逼近。
高大的身影籠罩而下,莊見希的第一反應便是逃離,可剛退一步,手腕便被裘易洵緊緊握住。
她心中惶恐不安,不敢抬眸。
她弄傷了他,他是不是要開始懲罰她了?言語責罵還是肉體折磨?
早有耳聞,裘大少手段狠厲,得罪他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
莊見希不禁胡思亂想起來,原本蒼白的臉色愈發慘白,身體也抑制不住地輕輕顫抖。
裘易洵感受到莊見希手心的冰冷,看著她此刻有些狼狽的模樣。
髮絲凌亂,睫毛輕顫,宛如一隻受驚的小獸,恐懼、脆弱,卻又強撐著不肯屈服的堅強。
他心中的陰霾在她歸來的那一刻便已煙消雲散,只剩下滿心的憐惜與心疼。
他深知,是他沒有很好地控制自己。
莊見希與他本就不熟,加之他們是那樣不堪的開始,自尊心極強的她怎會甘願處處受制於人?
古話說得好,凡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循循善誘,徐徐圖之。
心急,終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想到這裡,裘易洵心下不由自責起來,抬手輕撫她沾在臉頰和額前的髮絲,語氣溫柔。
“你是傻瓜嗎?害怕就在別墅裡找個房間躲起來好了,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跑出去多危險。”
莊見希依舊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她剛才的確遇到了危險,也幸虧她機智才有驚無險地逃脫。
可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他不對她意圖不軌,她也不會喪失理智。
裘易洵上下掃視著少女單薄輕顫的身體,俯身拍了拍她手臂不知何時沾上的沙碎和草葉,皺眉道,“你跑湖邊去了?”
伴山湖離別墅還是有點距離的,她竟然一口氣跑到了那裡去?
裘易洵沒有得到莊見希的回應,不由地抬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你拿刀劃傷了我,我都沒跟你計較,你還跟我置氣什麼?”
“說話。”
莊見希抬眸對上他那雙深淵般的眼睛,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沒有焦距。
裘易洵微微一怔。
莊見希的眼形很漂亮,黑白分明的瞳仁像水洗過一樣,格外的乾淨琉璃,卻也很容易讓人看清楚裡面所蘊含的各種害怕,反感,警惕,無助,迷茫的情緒……
裘易洵心裡一下子軟了下來,也不忍心質問她了,轉頭吩咐宋管家煮點薑湯。
大晚上地吹了風又受了驚嚇,不喝點薑湯驅寒怎麼行。
裘易洵直接把莊見希摟在了懷裡,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破天荒沉聲道歉。
“對不起,今晚是我失控了。”
莊見希一時間渾身僵硬,分不清眼前到底是一個什麼狀況。
她弄傷了他,居然不懲罰她,反而抱著她道歉?這不像是裘大少的作風吧…..
不遠處正準備去廚房的宋管家見此也訝異了一瞬,隨即搖頭嘆息大少爺真是個戀愛腦。
男人的懷抱溫暖且寬闊,莊見希有些晃神,只覺得眼皮沉重不已,整個人疲憊到極致,也沒有力氣推開了。
裘易洵感受到她的溫順,心下有些詫異,正想說點什麼,懷裡的人一軟,就要往下掉。
他及時撈住,低頭一看發現少女雙眼緊閉,已經暈厥了過去。
裘易洵眉頭一皺,立刻彎腰把人橫抱而起,厲聲道,“叫醫生!”
也不顧腹部一陣撕裂的疼痛,大步把人抱去了臥室。
“哎呀大少爺你的傷…..”
宋管家眼尖看到裘易洵那滲血的紗布位置,慌里慌張的,連忙又去把家庭醫生喊來。
大晚上的這樣折騰,他們年輕的不痛不累,但她一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臥室裡,蒼白的少女躺在床上,髮絲凌亂,看起來是那樣的柔弱,令人憐惜。
家庭醫生來得很快,仔細檢查了一番,開了點安神補心的藥。
“驚嚇疲憊過度,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裘易洵嚴陣以待的神情這才鬆懈下來,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任由家庭醫生又給他撕裂滲血的傷口再度縫合上藥。
醫生心中佩服裘易洵忍痛程度,別人痛得嗷嗷叫,他眉頭都不皺一下。
處理完後,家庭醫生交代道,“裘少,傷口注意不要再大動作了。”
裘易洵不甚在乎地‘嗯’了一聲,宋管家把人送走後,端著薑湯進來了。
“放下出去。”
宋管家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就出去了。
裘易洵靜靜地靠坐在臥室露臺之外,目光深遠地凝視著臥榻上安睡的人影。
他指尖輕觸,點燃了一根香菸,高大的身軀被嫋嫋升起的煙霧所環繞,周身瀰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孤寂和寒涼。
他的眼神空茫而遙遠,眼前少女的身影漸漸模糊,恍惚間,彷彿縮小成了十歲女孩的模樣。
思緒被一陣溫柔的風吹起,穿過時間的縫隙,飄向了遙遠而溫馨的年少時光。
那裡的每一幕是如此的清晰,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耳邊似乎還回響著稚嫩的一句句‘阿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