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我緊忙將遺書塞進被子裡,道:
“與你無關。”
遺書裡有,我死後想對餘赧說的一些話。
這些東西我並不想在活的時候就讓餘赧看到。
社死僅是一方面。
我怕我又一次承受不住餘赧的毒舌。
“既然沒什麼,為什麼不敢給我看?”
餘赧作勢來搶,我緊緊攥緊被子,不讓她得逞。
早被白血病抽乾力氣的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居然真的沒有讓餘赧如願。
餘赧見實在沒機會,就停手冷笑道:
“藏得這麼嚴實。”
“不會是寫給門口小情的情書吧。”
我板著臉道:“餘赧,我說了,與你無關。”
“顧松。”
餘赧俯下身來輕輕扇著我的臉,像教訓小狗般說道:
“別說我對你狠,沈眠的待遇我可從來沒有過。”
怎麼可能沒有。
我在國外寫了上百首歌,每一首都是為她而寫。
但我沒有解釋,只想將餘赧越推越遠,於是回以同樣戲謔的冷笑,“因為,你不配。”
餘赧又一把捏住我的脖子,嘶啞著問:“顧松。”
“你一遍又一遍試探我的底線不就是想死嗎。”
“我現在就成全你。”
我被勒到根本講不出話。
手腳不受控的掙扎,掙脫點滴和各種醫療器械的束縛。
病床周邊的各類瓶瓶罐罐都被我推搡在地。
本來安靜的重症監護室亂得像菜市場。
餘赧雙眼血紅,彷彿入了魔,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
意識因氧氣的缺失而消散前,我想,死在摯愛手上,或許也算死得其所……
“餘赧!”
“你瘋了嗎!”
就在我快要被餘赧掐死的時候,沈眠衝了進來,將她撞飛。
重症監護室裡的醫生、護士都忌憚於餘赧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才求助於沈眠。
沈眠最開始不信餘赧要掐死顧松。
覺得餘赧再怎麼說,肯定沒這麼癲。
眼下,沈眠才終於相信,這份扭曲的愛,已經讓餘赧變得像魔鬼。
撞在牆上的剎那,劇痛使得餘赧冷靜,她狠狠瞪了眼我和沈眠,闊步離開重症監護室。
“抱歉。”
我依舊秉持著餘赧丈夫的身份,說道:“讓你見笑了。”
“夫妻嘛,那有不吵架的。”
“顧松。”
沈眠無奈苦笑,撕開我名為體面的偽裝,
“我知道你準備跟餘赧離婚。”
“我支持你。”
我回以禮貌的點頭。
沈眠看出我不想在有關離婚的話題上浪費時間。
她將病床旁的瓶瓶罐罐以及因推搡而失位的儀器都收拾妥帖。
搬來張椅子,坐在病床旁,說道:
“幾年沒見你怎麼瘦成現在這樣了。”
被鎖在倉庫裡,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是瘦不成現在這樣的。
沈眠看的出,顧松神情裡有著已經被醃漬入味的疲態。
這讓她的感覺很不好。
很難再將眼前的顧松與數年前,喝醉酒後發誓一定要娶餘赧回家的中二少年重合起來。
我平靜道:“白血病。”
沈眠駭然瞪大眼。
幾秒後環顧四周問:“確診多久了。”
我道:“時間不長。”
我的暴瘦並不全因為白血病。
豆豆的死、錄製綜藝時無時無刻的誅心瞬間,都是罪魁禍首。
沈眠是個開朗的姑娘,她推了我一把,鼓勁道:“區區白血病而已。”
“就讓你一個人大男人頹成這樣?”
我知道,讓我了無生志的不止是白血病。
還有餘赧……
如果現在依舊是熱戀,我會無比瘋狂的想要活下來,為此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因為我不想餘赧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上。
她的父母都沒有了,所以我才更應該陪著她。
可現在,我無所謂了。
沒了我,餘赧或許會更幸福。
我道:“不想治。”
沈眠瞪眼道:“顧松,你別太離譜,活著不好嗎,為什麼不想治!”
我如實道:“不好……”活著不好。
我活著的每分每秒每時每刻都在受著良心和愛情的雙重譴責。
彷彿一柄重錘,將我砸進名為懺悔的深淵裡。
那是無底洞,只有死掉才能解脫。
見我這樣說,沈眠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有時,勸別人活著,於被勸的人而言,才是殘忍。
我從被子裡取出揉皺的遺書,道:“這裡面我想做但沒做的一些事。”
“還有一首歌。”
“算是鴻漸的絕筆。”
“都請你在我死以後轉交給餘赧。”
沈眠攥著拳,抿緊唇,硬繃著沒讓自己哭出來。
“我才不要做替你傳話的人。”
“你活著自己給餘赧!”
“幫幫我。”
我笑道:“除了你,也沒人願意幫我了。”
我說完,沈眠徹底繃不住,蹲下痛哭。
她以為回來就能見到顧松。
哪怕依舊如同當初做朋友,那也是意料之內的幸福。
可沈眠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這次回來居然是跟顧松的生離死別……
沈眠最終還是收下了遺書。
顧松的委託,她沒法拒絕。
沈眠離開前道:“顧松,無論怎樣,總有人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我點頭道:“謝謝。”
沈眠的話僅是聊以安慰。
並不能將我徹底從那深淵裡拽出來。
往後數日,我一直住在重症監護室裡。
因為身體機能的退化導致恢復時間嚴重受影響。
以往高燒都不用喝藥全憑一腔熱血硬抗的男人,現在稍有風吹草動就極可能是要命的大事。
聽病房裡的護士說【再見,親愛的】的催更打破了歷史記錄。
不少觀眾都在等著看後續。
更有坊間傳聞,節目突然停播的原因是我和姜萬寧誰都不服誰,血戰一場,雙雙躺進醫院。
對此我莞爾一笑。
其實,待在重症監護室裡也很不錯。
至少安逸。
自從確診白血病以後我從沒像近幾天這般安逸。
又過了幾天,我的各項生命體徵都趨於穩定後,主治醫生終於同意挪出重症監護室。
我收拾好東西笑著跟護士和醫生說再見。
“顧先生……”
我正要走的時候,一位陌生的護士進來道:
“你的住院費還沒交呢。”
我臉色一變問:“多少錢。”
護士道:“三十四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