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叢秀秀越過人群，清楚的看到翠兒有些發顫的睫毛上已經結了冰渣，臉色越來越蒼白，隱隱約約有點青。
不能讓她睡，這要是真睡著就沒有醒過來的可能。
錢老大怔怔的看著這一幕，面色沉重，任由雪粒子砸在臉上發疼。
這場雪比昨天還大，還夾著雪粒子，又冷又疼的讓前進的路越發艱難。
翠兒這樣的情況不能再走了，可是這裡不適合歇腳，稍有不慎就會被雪覆蓋住，到時候全得栽在這裡。
錢老大內心無比掙扎，耳邊是老人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狠狠攥緊拳頭，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哪怕這些難民都不是自己村子裡的人，可是他也無法做到不管不顧，眼睜睜的看著她們死在冰天雪地裡的。
“錢大叔。”一道脆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應聲轉頭，錢老大看到走近的叢秀秀，疑惑的問，“怎麼了？”
叢秀秀伸手一指，風雪間隙中大家看向了她手指的方向，“那裡有一間山洞，很大的山洞，我們進去躲躲吧。”
剛才她猶豫要不要上前來救救翠兒的時候，餘光瞥見了之前找山洞時的大概樣子，頓時喜從心來。
錢老大雙眼發亮，不敢置信，“有山洞？你沒看錯？”
不給叢秀秀準確的回答，錢老大朝身後的人招呼，“大傢伙聽到沒有不遠處有山洞，都跟在我身後，來個人把翠翠背上，我們進山洞去。”
有山洞，翠翠就能活。
他的大吼，振奮了大家頹喪的心情，似絕望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似的，煥發了生機。
“老大說有山洞，我們有救了！快跟著老大走，大傢伙快呀！”
心善的婦人和老太太一起將翠翠攙扶起來跟在錢老大身後。有激動的腿軟的人被其他人攙扶著，渾身充滿了力量。
叢秀秀搓了搓快要凍僵的手指，帶著叢葉氏和叢木安跟在了大部隊後面。
百來米的路，一行人走了一盞茶時間，等看到山洞的外形時，不少人都不再顧及溼透的褲子，抱頭痛哭。
“山洞！老天爺開眼啊，真的是山洞。”不知是誰大叫一聲，對著山洞撲通跪下砰砰砰的磕頭不停。
“哭啥哭！還不趕緊進去，你想凍死在外頭啊！”旁邊人踢了他一腳，罵罵咧咧鑽進了山洞裡。
所有人稀稀拉拉的進了山洞，這山洞果然很大，容納了他們所有人，還有很大一塊空餘的。而且山洞裡的氣味也不臭，地上還有許多幹柴火，被收集起來搭了個火堆。
火堆燒了起來，寒冷的山洞裡終於熱乎起來，不少搓著手縮在一起的人也漸漸恢復了些紅潤的臉色。
可是，翠翠還是緊緊閉著眼。
叢秀秀看了一眼，她臉色已經沒有多少發青，只不過暫時沒醒過來。
老太太抱著她號啕大哭，“翠兒啊，娘都找到了山洞，咱不用受凍了，你醒醒啊！你不能這麼狠心，扔下娘和虎子啊！”
“嗚嗚嗚…娘，你別死，虎子要娘，虎子要娘，嗚嗚嗚…”虎子一聽老太太哭，他也跟著哭，不過聲音乾啞的很。
哭聲在山洞裡久久不停，哭的不少人都紅了眼眶，偷摸著抹眼淚。
“哭什麼哭！找著山洞還哭，真是晦氣的很！好事情都得給哭差了！真是不懂事！”有人不滿的發聲，滿臉嫌棄。
叢秀秀看了那人一眼，不就是之前惦記她家棉被的我老婆婆嗎，一臉尖酸刻薄的模樣，讓她蹙眉。
“關你什麼事？我還不能哭了！這山洞是你家的啊！你還管老孃哭！咋了啊，你家的人就不會有事是不？”翠兒娘一抹臉，和老婆婆對罵起來。
山洞裡的哭聲頓時戛然而止，只餘兩個老婦人的對罵聲，此起彼伏。
錢老大沉默的看著她們兩邊人對罵，揣著手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一副什麼事也不管的模樣。
吵著吵著就扔起東西來，凡是手邊能夠到的石頭還是枯草拼命的往對方身上扔，直到不知是誰失了心似的將燃燒的火堆給抽亂了，火星子散的山洞到處都是。
叢秀秀護著親孃小弟往後躲，手背上被濺了一點，疼的她咧了下嘴。
不知是誰看不下去，跑到錢老大身邊勸著，“老大，你快去勸勸啊，不能讓他們這麼亂來啊！再這麼打下去，這山洞裡怕是不能住啊！你不能不管啊！”
錢老大睜眼，看了眼那邊的掐架，淡淡道，“讓他們打吧，你想打也去打。”
“老大，你咋能這樣哩！”
“我咋不能這樣？大家心裡憋著氣憋著火，打一架也不錯，都出出氣正好！”說完，他又徑直閉上了眼，充耳不聞旁邊人的勸解。
叢秀秀也不在意那些人打的多狠，她帶著自家人歇在了山洞最角落的地方，照樣將揹簍放下來擋住其他人的視線，開始燒火鋪夜裡睡覺的地方。
山洞口還是有冷風吹進來，錢老大噌的起身將地上的乾草鋪在了洞口，擋住了一些風雪，外面的雪又大了很多。
最後進來的人睡在最外面，迎著風口罵罵咧咧著，“這雪啥時候能停？又是雪又是風的，夜裡咋睡啊！”
“真倒黴搶了這麼個破位置，睡一夜不凍死也得凍壞不成。”
該抱怨的抱怨，該罵架的罵架，山洞裡一時熱鬧的不行。
“不想凍死，就自己想辦法把洞口堵著！老子剛才都說了走快點，誰讓你們在後面磨磨蹭蹭的，怪誰？還能怪老子不成！”錢老大脾氣暴躁的咒罵，乾脆將手裡的枯草扔掉，他又不住最外面，管那麼多做什麼！
霎時間，所有聲音都停止。
錢老大邊整理自己的揹簍邊冷哼，“既然認老子做老大，老子說的話你們不聽我也不管，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想凍死就自己想法子堵洞口，老子不管！”
不滿歸不滿，沒人真的想活活凍死。
寂靜半晌的山洞裡，剛才還罵架的翠兒娘繼續抱著她昏迷不醒的閨女哭，老婆婆回了自己家歇腳的位置幫著煮東西，其他人也忙其他事。
而住在最外面的幾個人默默對視一眼，想辦法找了一切能堵風口的東西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