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天空如同被滴了墨汁,慢慢暈染開來。霓虹燈也陸續亮起,裝點著這座城市。
周時敘六點整從公司離開,坐電梯直達地下車庫。
坐進駕駛位,他沒著急啟動車子,而是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給喬予凝打去電話。
那邊接聽電話的速度還算及時,“我在沁苒的工作室,你過來吧。”
女孩柔美的嗓音中帶著一絲理所當然。
周時敘輕哂了聲,這是真把他當自家的司機使喚。
“等著。”
掛斷電話,周時敘按下了啟動按鈕,手打方向盤駛離車庫,汽車低沉的轟鳴聲在空曠的車庫裡迴盪。
十五分鐘後,周時敘在「跡覓攝影室」接到了喬予凝。
“還不錯,沒讓我打電話就知道出來。”
喬予凝沒回他,繫上安全帶,掃了眼邁巴赫內飾,“你怎麼換了一輛車,那輛阿斯頓馬丁不開了?”
“開跑車怎麼讓你吃上椰子凍。”周時敘側過身子,打開車載冰箱,從裡拿出她要的青檸椰子凍,“吃吧,大小姐。”
“拍賣會結束後再帶你去吃晚飯。”
喬予凝接過,撕開一次性勺子的包裝,挖了一勺嫩滑冰涼,散發著淡淡青檸香味與椰香的果肉,送入口中。
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謝謝周總。”
“不把身上的刺豎起來,還是挺乖順可愛的。”周時敘漫不經心開腔。
喬予凝不以為然,“為什麼要乖順?”
“之前不是你說,在為人處事的複雜棋局中,要保留一絲鋒芒,既懷揣善良的本心,卻又不失稜角與不屈的個性嗎?”
聞言,周時敘倒是顯得有些意外,她不是一直把他的話當耳旁風嗎?
“我說的話,你記得這麼清楚?”
“是不是覺得我是你人生道路上的導師?”
喬予凝:“……”
這也能見縫插針地誇上自己一句?
“那是我覺得你這句話說得還算有道理,我也就只記得這句話。”
“我說的有道理的話太多了,你記不住也正常。”周時敘誇起自己來,可以說是面不改色,“不是誰都有我這種過耳不忘的本事。”
喬予凝無語地賞給他三個字,“不要臉。”
–
曜石黑的邁巴赫抵達藝術展覽館,已經是七點。
厚重柔軟的紅毯從展館門口綿延而出,展館燈火輝煌,與遠處璀璨的燈火交織在一起,透露著今晚這場拍賣會的盛大與奢華。
門口身穿筆挺制服的的侍衛迅速上前,恭敬地彎腰打開後排車門。
一隻精緻的銀色高跟鞋緩緩探出,一截冷白勻稱的小腿,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吸睛。
頭髮高挽,脖頸線條優美,臉上妝容精緻得體,一對鑽石耳環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裙子貼合身材曲線,舉手投足之間流露著優雅與自信。
周時敘把車鑰匙交給泊車員,來到她身邊,“進去了。”
兩人並肩走進拍賣會現場,場內早已聚集各路名流雅士,少長鹹集。手持香檳,低聲交談,燈光柔和璀璨,場面熱鬧非凡。
而他們兩人的到來,無疑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讓人為之側目。
男人身姿挺拔,五官深邃立體,眉宇間透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壓制感;女人美麗動人,肌膚勝雪,身上散發著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
跟身邊的男人站在一起,她並沒有被那股強大的氣場壓下去掩蓋住自己的光芒。
她反而更加熠熠生輝。
除了他們出眾的外貌與氣質,更令人矚目的,是他們背後龐大的權力與勢力。
有一個跟周時敘較熟的男人率先走上前,跟他們打招呼,“周總,真是沒想到今晚的這場拍賣會你也會來。”
周時敘微微頷首,態度不冷不熱,“陪家裡的大小姐來挑些小玩意。”
那人目光轉向旁邊的喬予凝,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豔,“這位莫不是喬家大小姐喬予凝?”
“難道喬家還有另一個女兒?”周時敘嗓音淡然。
男人聞言,立刻明白了周時敘的話中之意,“那當然只有這一個。”
享譽百年世家的喬家,對這位掌上明珠的寵愛,在上流圈子裡是出了名的。
父輩從商,母輩從政,擁有了得天獨厚的資源和人脈,她無論走哪都是焦點,讓人競相攀附的對象。
只不過,近幾年在各大宴會活動中沒看到過她的身影,聽說是出國留學了。
現在看來,應該是學成歸來。
但是……不是說周、喬兩家雖然是世家,但這兩家的晚輩卻經常吵架,互看對方不順眼嗎?
怎麼現在看來,他們的關係不但很融洽,還顯得頗為親密。
男人還沒想明白,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匯聚了一圈人,都是企圖藉此機會來跟周時敘攀關係的。
某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滿臉討好笑意地開口,“周總,上次找你談合作……”
周時敘抬手打斷,“抱歉,下班時間不談公事。”
男人到嘴邊的話只能硬生生地憋回去,“好,那下次有機會再聊。”
周時敘並未給出準確的答覆,側目詢問身旁的女孩,“坐外面還是坐樓上包廂。”
喬予凝:“坐包廂,這裡太吵了。”
周時敘帶她上樓坐到一號包廂,包廂的牆面採用單面透明玻璃,他們能夠毫無阻礙地俯瞰整個拍賣會現場,將每一件拍品盡收眼底。
喬予凝懶洋洋地坐在單人沙發上,使喚旁邊的人,“周時敘,你給我倒杯香檳唄。”
“我是你家的傭人?”周時敘蹺著二郎腿坐在一旁,兩指間夾著一根雪茄,隨意地在大腿上敲了敲,並未點燃。
“給你花錢就算了,還要我給你當苦力?”
“不幫忙就算了,我自己倒。”喬予凝起身,拿起桌上那瓶透著絲絲涼意、帶著冰鎮水珠的香檳,緩緩倒入長笛型的高腳杯中,冒著細密的泡沫。
“那麻煩你給我倒一杯。”周時敘學著她剛才的語氣。
“你喝什麼喝,你等會還要開車送我回家。”
“我可不敢坐醉漢的車。”
喬予凝抿了口杯中的香檳,氣泡在舌尖輕輕爆破,濃郁的水果風味在口中綻放,清新的番石榴與甜美的白桃交織在一起。
周時敘搖頭失笑,翻開手中金色機蓋,藍色火焰點燃雪茄,“你也少喝點,我不想讓酒鬼坐我的車。”
喬予凝沒注意到他說的話,只聽到打火機按響的聲音。
在周時敘將雪茄舉至唇邊,準備抽一口時,她動作快速且決斷地從他修長的指間抽走那支雪茄,熄滅在菸灰缸中。
“不能抽,我聞不了煙味,你忘了?”
無論是多麼高檔的雪茄,她都聞不了那股尼古丁味,她會頭暈咳嗽。
周時敘沒什麼煙癮,只是坐在這有些無聊,才會點上一根雪茄。
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對氣味敏感的大小姐。
周時敘把玩手中打火機,“酒不能喝,煙不能抽,是不是在故意刁難我。”
喬予凝立馬反駁,“我才沒有!”
她是喜歡給他找茬,但這次絕非故意,這個冤枉她可受不了。
喬予凝目光忽地瞥到面前桌子上的果盤,沒多想,從盤中拈起一顆紅豔的草莓,懟到他嘴邊,“你可以吃水果。”
周時敘的目光從她的臉頰滑落到那顆草莓上,眼中閃過一抹錯愕。
隨即低頭,就著她手中的草莓,張嘴咬了一口。
飽滿多汁的草莓被咬破,鮮紅如血的汁水順著他的齒痕緩緩流淌,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喬予凝白皙的掌心。
帶來一抹突兀而鮮明的紅。
感受到冰涼溼潤的觸感,喬予凝這才猛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手中那顆被他咬過一口的草莓,彷彿變成了燙手的山芋,她毫不猶豫地扔進垃圾桶。
抽了張紙巾細細擦拭手掌,略帶嗔怒地瞪他一眼,“你不會自己拿著吃嗎!”
周時敘不以為意,一副懶散的模樣,輕描淡寫地說:“懶得動。”
“你小時候我還餵你吃過飯,現在讓你伺候我一下,你還不樂意?”
喬予凝翻了個白眼,“你少騙我,你就比我大兩歲,你能餵我吃飯?”
“還有,我會吃你喂的飯?”
周時敘沒言。
他確實沒喂她吃過飯,她小時候吃飯可以說是一項大工程,家裡的廚師每天都要變著花樣給她做菜,過於挑食,跟他有得一比。
不過,他的待遇沒這位公主好,他家那二老絲毫不慣著他挑食的毛病,廚師做什麼他就得吃什麼,毫無發言權。
但等這位大小姐出生,可以正常飲食了,他的伙食可以說是有了質的飛躍。
不是他家二老良心發現,而是他自己覓食,每天在喬家蹭完飯,才會回去。
只要他把想吃的食物告訴喬家的廚師,下一頓就能在餐桌上看到,可謂是從未享受過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