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甴曱人儿
这女人,最近可是在村里出名儿的很。
自己再怎么有气儿,也不能吃眼前亏,故而只是跺跺脚,虚张声势,然后将自家孙子扶起来,擦擦鼻血了事。
“你就是殷家刚娶的晦气媳妇儿啊?张口闭口野狗的,也不怕别人说你泼妇?”
满脸横毛大胖猴可没他爹那脑子,脑空身壮,竟然放下门栓子,咂摸着下巴,嘴角淌着带色儿口水。
后头女人瞥见了,竟是敢怒不敢言。
辛歌视线落向他手腕处刻着的半截青龙纹身,从记忆中搜索出前身救孩子的场景。
当时人群混乱,几个猛汉抓着她家团子不松手,还时不时往人群外瞟去。那离的不远处的木墩子上有个男人在指挥,手臂上就印着半截青龙。
这特征,想认错都难。
一股怒气冲上头,辛歌说话的调调都压低了几分,眼中也开始聚集杀气,
“呵!泼妇?我可不敢当!像你这番祸国殃民的长相,说话可得过过脑子。不然没头没脑还没长相,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不过,丑不算你的错,但你带着全家出来招摇,还口无遮拦的说话,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大家都是当人的,没得谁非要学那不长眼的甴曱(yóu yuē),趴在鞭梢上赶都赶不走。”
一串话下来,在场人都懵逼了。
“大哥,娘亲最后一句在说啥呀?”殷日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悄悄问殷伊。
“娘说对门家是屎壳郎趴鞭梢,光知道腾云驾雾,不知道死在眼前呢。”殷伊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调调悄悄回答。
“臭女人,你胡说什么?!”横毛胖猴一听这话,瞬间被激怒了。
黄色染料还没从脑子挪出去,就将门栓子往地下一杵,乌鸦嗓子斥道,
“长的挺俏,嘴巴咋恁毒?!也不怕话说太大把舌头闪了?!”
“你去村里打听打听我杜丰、杜大胆的名号。看看谁敢在老子背后说一个不字儿。我若不把他门牙拔了,包饺子再吞回去我就不姓杜!”
说着,脑袋昂的更高,还拍拍胸脯,一手握成拳,大拇指往身后指指,
“我拜把子大哥,可是朱地主家的大公子,在村上、镇上、县上、乃至城里都有亲戚在当官。你一介妇人,不听我乖乖说话,还敢编排我?”
“今天,老子定要替瞎辰子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省的你眼睛长头顶上,不知天高地厚!”
视线还移向自家老爹跟倒霉儿子,“闪开!”
“忒!”吐两口唾沫星子搓搓手,就要扬起门栓朝辛歌打去。
丫的!女人都敢打!
没品的二愣货!
真当本姑娘不发威,跳蚤满街追啊~
辛歌抱着俩团子,往后礅了礅,一脚抬起,就要将大石头踢过去。
是屁股,脑门,还是小祖宗呢?
正在犹豫时,只听身后‘嗖’的一下,像有什么东西从院里飞出来,又‘咚’的一声敲向胖猴的眉骨。
“哎呦!谁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打老子?”接着便是胖猴吃痛的扔下门栓,抱着眼睛乱叫的场景。
这咋能够,辛歌又一抬脚,将石子踢向他的小祖宗。
“嗯…”胖猴闷吭一声,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缩成团。
他身后麻子女人忙不迭跑过来,担心的直喊,“当家的,你没事吧?”
“你滚开!”身瘪小老头阴冷冷的将麻子女人踹一边,拽上孙子蹲下,随即像变色龙似的露出担忧表情,“儿子,你没事吧?”
“爹…”满脸是灰的杜小毛嘴巴已经磕肿了,瞧爹疼的满地打滚,感觉自己的靠山要倒,急的直抽泣。
可是因为身子太胖,腿还蹲不下去,一脚往前趋一下,想换个姿势来着,却不小心顶向他爹屁股后头。
“吼吼吼!!!”他爹这回叫的更惨,乌鸦嗓门冲上天,“杀…杀千刀的杜小毛!你想害死你爹是不是?!”
左邻右舍听见门外吵得热闹,全都趴在自家屋头听墙根儿。
平日里他们都怕杜家人。
小老头杜大海是村里户长,跟村西头的焦乡书一起,总是拧绳抱团,利用职务之便欺负村里人。
他儿子杜丰长的膘肥体壮,没事就带着一帮地痞混混在村里晃悠,瞧谁不顺眼就打一顿,见谁家姑娘好看,就想拐回家。
大家伙的日子那叫一个难熬。
可又有谁敢正面刚这父子俩呢?
哎!都是忍气吞声的份儿!
前几日殷家刚娶回来的小娘子,听说拳脚功夫顶厉害,今日一见,啧啧!嘴皮子也溜哇!
若是她能镇住杜家父子,往后小坡村的村民,可得感念她呢。
“爷爷…他们四个要偷咱家甜瓜,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干,才拿蛇皮跟爹的鸡毛掸子出来的。我没做坏事,也没偷吃…”
眼见此事一完,他难逃老爹毒打。杜小毛的笨脑瓜子赶紧转起来,他得先把自己摘干净才行。
胖脸哭的稀里哗啦,磕肿的嘴巴努力张着,想来那迷路的癞蛤蟆都能蹦进去。
“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想偷吃甜瓜。又怕你爹打,才推我们出来背黑锅的!”
“就是就是。我们跟茂茂善善玩的好好的,只是看到你偷完瓜下梯子时摔下来,你就要教训我们!”
“是呀是呀!昨天,你把我们推到池塘里弄得满身是泥,我们还没算账呢!”
“嗯…坏蛋杜小毛!”
一日不见四张小嘴叭叭叭的反驳,白嫩小爪还特地指向杜家大门旁边的院墙顶子。
辛歌顺势望去,那角角上确实摆着几个金黄又圆溜的甜瓜,喜人的很!
“瞧…瞧见没?啊?这就是野种!没娘养的!只会干偷鸡摸狗的事儿!”
胖猴杜丰终于逮到一个反驳的机会,推开老爹跟儿子,趔趄的起身,对几个团子指指点点起来。
但他也是没脑子的。
他爹见殷家媳妇儿面色阴冷并未着急说话,心里怯了几分。
近日,新县令还未到任,朱家说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添乱。
殷家媳妇儿又是个厉害的,他家可不能在此时惹祸。
所以他拽拽儿子衣袖,叫他冷静。
可胖猴受了气,哪里肯安生?胳膊一甩,差点将他搡倒。
然后还撅着屁股,撮着八字腿,往辛歌跟前瘸两步,
“怎么?现在怂了?若是你这妇人考虑进我杜家门,给我儿子当小娘,我倒是可以考虑不把你送去县衙吃牢饭,只将这几个野种卖了,换几个银钱给我花花。”
“咦~~”
各家院墙后头一片唏嘘。
“呸呸!”四个团子嫌弃的吐舌头。
“呕~”辛歌也觉得恶心。
昨日团子们一身污泥,她只以为是团子们自己不小心。不成想竟是烂人家的小鬼干的。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心里盘算完,她后退两步,打算将团子们放回屋。
一回头却看见小官人正拄着盲杖一步步往这挪。
辛歌眼疾手快,嗖嗖几下,将团子们全部塞进门嵌儿里,小声交代说,“照顾好爹爹。”
“娘亲放心。”团子们认真点头。
而后大门一关,回至原位。
脑袋左右歪两下,胳膊腿儿伸伸,没等对方再说话,辛歌那轻盈的身子就凌空一跃冲向胖猴。
‘咚咚’两声,踹中他的肚子。
胖猴身子一晃,‘嘣’的一声躺地上,横肉乱颤,“他娘…”
正要爆国粹,辛歌又给他两拳,打掉了一颗上门牙,完事拍拍手说,“记得回家包饺子把牙包进去。”
转身时,对上大门缝隙的四只眼睛,辛歌朝他们炫了炫眉毛。
团子们叽叽喳喳起来,
“爹爹,娘亲好厉害呀!”
自以为来帮忙的殷北辰眨巴两下空洞的眼睛,一直将耳朵贴门板上,“确实厉害!”
刚刚那揍人的声音,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惊叹之余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