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垂眸不語的夏荷,終於抬起了頭。
作為傅傾禾身邊的貼身丫鬟,被一個外來戶搶盡風光,本就興致缺缺。
只是,她也不敢表現的過於明顯。
“已經準備好,就是不知道您準備裝飾哪些房屋?”
“自然是陪嫁的鋪子。”
沒有蘭氏的允諾,她自然不會輕易改變侯府的一草一木。
之所以讓人將紗紙送到鎮南侯府,也不過是想要給他們一個威懾。
免得她問話的時候吞吞吐吐,言語不詳。
“我一會兒見完他們之後,你將人帶去鋪子,親自盯梢,免得他們偷工減料。”
“……諾!”
夏荷並不想接這苦差事,甚至隱隱感覺到傅傾禾對她的排斥。
可作為簽了身契的陪房丫鬟,她沒有一丁點拒絕的權力,就算不喜也得忍著。
“你先去安排,我一會兒便過來。”
那些匠人沒有經過允許,不能進入內院,以免衝撞了府中的嬌客。
只能在後門的耳房見一面。
等夏荷的背影消失,傅傾禾才轉身看向春華。
“你去尋世子爺,一會兒直接去耳房。”
傅傾禾換了一套顏色暗沉的衣裳,又讓親自梳了一個威嚴勁十足的髮髻,踩著步子去了耳房。
匠人們本以為見到的會是管事嬤嬤,卻沒有想到會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
雖然打扮的老氣,可面相卻甚是年輕。
最重要的是,他們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小娘子,就像是從畫裡面走出來一般。
“文昌伯府的活,可是幾位乾的?”
“是。”
為首的漢子瞧著老實巴交,可眼睛裡面卻透著幾分精光,麻溜地回答了傅傾禾的問話。
“換廂房的窗柩時,可曾有破損的地方?”
“……這……”
漢子面露難色。
文昌伯府那一趟活,可以說相當的輕鬆,因為前面的竹篾紙剛剛糊上,極好清理。
可也正是因為輕鬆,所以印象深刻。
其他的地方完好無損,可唯有外院一間廂房的窗戶紙,有被人戳開的痕跡。
他本也沒放在心上。
可今日被人喚到鎮南侯府,又聽到這詭異的問話,這裡面似乎藏著不為人知的貓膩。
“你只需要將自己知道的據實以告,我並不會為難你。”
傅傾禾說著,瞥了夏荷一眼。
夏荷在傅傾禾問話的那一瞬,便感覺渾身像是灌了鉛一般,腦子也嗡嗡作響。
她為什麼追問那晚的事情,難道發現了什麼?
“當初換紗紙的時候,有一處的廂房確實有些奇怪,以前的竹篾紙似乎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壯漢知道,眼前的婦人看似好商好量。
可鎮南侯府作為旻朝頂尖的權貴,他們做事情又豈會溫言軟語?
今日若是無法交代一二,日後這日子怕是不好過。
“可還有其他異樣?”
“我的兄弟,曾在院落撿到一隻耳環,瞧著甚是貴重。”
聞言,傅傾禾瞬間眯起了眼睛。
文昌伯府人口簡單,丫鬟奴僕也少,能戴得起貴重耳環的人更少。
況且,內宅女眷若是無事不會前往外院廂房。
“耳環呢?”
聽出她言辭間的緊迫,為首的漢子面露窘迫,他後面站著的男人更是快將腦袋戳到了懷裡。
“……被……被俺送人了!”
聽到那道細微的聲音,傅傾禾這才將目光掃射了過去。
男子個頭不是很高,五官瞧上去平平無奇,淳樸憨厚或許是他給人最深的印象。
“送給誰了?”
“送……送給……抱……抱月樓的相好了!”
傅傾禾:“……”
瞧著憨厚敦實,幹得事貌似不大老實。
為首的漢子瞧著自家兄弟又犯了口吃的毛病,也細細解釋起事情的原委。
“我這兄弟一直想為那女子贖身,不料卻被其騙完了身上的銀錢,就連那耳環也被騙了去。”
抱月樓雖是京城最出名的風月場。
可裡面的女子也分三六九等,自家兄弟縱使看上了最低等的一類,也是一個無底洞。
他也不是沒有勸過,可這就是一個死腦經。
“不……不是被騙……是我……給她的!”
傅傾禾無語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她並沒有心思去聆聽他們的恩怨情仇,她現在最要緊的是尋到那女子,找到耳環。
最重要的是,還得借用這隻耳環引蛇出洞!
“那女子叫什麼?”
口吃的男子咬著唇角不開口,為首的男子倒是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她叫翡翠。”
若是一般的地方,傅傾禾現在便起身殺了過去。
可是抱月樓那等風月場所,卻讓她兩頭犯難,微微思索便將主意打到了宴辭身上。
“夏荷,你去看世子爺有沒有過來?我有事要他幫忙!”
傅傾禾的話音剛落,宴辭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
他穿著衣領快要扯到肚臍眼的常服,懶懶散散地斜靠在門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倚門賣笑的狂妄勁。
“娘子,你想讓我幫什麼忙啊?”
傅傾禾並不奇怪他陰晴不定的態度,這人就沒有正常過。
“陪我去一趟抱月樓。”
宴辭懶散的神色頓時一僵。
他百無聊賴地跟過來,本是想看她玩什麼花招,卻沒有想到是想徹查那晚的事情。
徹查便罷了,畢竟她一直否認爬床的事情。
可是,她憑什麼臨時徵用自己?
陪著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逛花樓,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會不會被人笑掉大牙?
“就算我陪著你去,你敢跟著去嗎?”
“這事情若是傳到母親的耳中,你剛剛捂熱的私庫鑰匙,怕是要飛走了。”
他的母親,一輩子循規蹈矩,宜室宜家。
——最討厭的便是離經叛道之人。
“你傻嗎?我只是在門口等著,你去將人帶出來。”
她現在正是積攢口碑的最佳時機,自然不能因為一隻耳環誤事。
宴辭的目光隱隱透著幾分利芒,顯然不喜歡,她這求人辦事的態度。
可惜,傅傾禾眼瞎心盲沒有看到。
就算看到了,她也沒有那閒工夫陪宴辭辯論,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一會兒,我便讓丫鬟帶你們去店鋪,這次的工錢多加兩成,算是我給你們的謝錢。”
為首的漢子滿目驚喜,一個勁朝著她道謝。
夏荷領著幾人離開後。
宴辭以為,傅傾禾會馬不停蹄地趕往抱月樓,沒想到她居然沒了之前的著急。
唯一的變化,就是那板著死人臉的春華不見了蹤影。
他也不是一個蠢人,略微一思索便猜出幾分真相。
——她如此佈局,是想要釣出幕後之人。
只是,那晚的事情真的不是她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