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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這一覺,我睡了許久。

還想睡下去的,紅豆滔滔不絕的聲音終於讓我從混沌的夢裡拉回來。

“我看日上三竿了姑娘都沒醒,才進來看看姑娘,沒成想摸著她身子滾燙,人喚了好幾聲也喚不醒。”

“殿下還沒回來嗎?”

葫蘆小聲說:“殿下陪王妃回門去了,估計到傍晚才能回來。”

紅豆說:“回門不該是大婚後第三日回嗎?”

“那會兒王妃跟殿下鬧彆扭,自個兒回的,殿下沒陪著去。今早兩人冰釋前嫌了,殿下備了禮,特地陪王妃再去趟。”

葫蘆的聲音很輕,像是怕什麼人聽見。

但我一字一句聽得很清晰。

紅豆哏嚥著說:“冰釋前嫌了,那我們姑娘怎麼辦?”

葫蘆長長嘆了聲。

“景姑娘也是自作孽,殿下待她不薄,她偏要鬧成這樣。她在不滿什麼,難不成就她的身份,還想當王妃?”

紅豆忽然惱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身份怎麼了,大家都是奴才,誰比誰高貴?”

葫蘆趕緊哄著她說:“沒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我也是奴才,哪裡能瞧不起別人。只是說句實在話,景姑娘同殿下鬧性子,沒有半點好處,只會把殿下越推越遠罷了。”

我雙目無神的盯著那洩了一半的水藍色刺繡帳幔。

在外人眼裡,都是我不識好歹。

到眼下這個無路可走的境地,還要倔,還想想不通透,便是蠢。

很快,倦意又襲來,我再度闔上眼。

迷迷糊糊中,有人扶起我上身給我灌藥,時而有涼帕子不停擦我額頭。

紅豆平日裡大大咧咧的,這會兒膽小起來也誇張得很。

頻頻跑出去喊人。

“再請大夫來一趟吧!姑娘越來越燙了!”

“殿下還沒回來嗎?”

我聽見這丫頭都快急哭了,等她再次回濟進屋子裡,我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身邊來。

“紅豆,你聽我說……”

……

再度睜開眼,已是夜裡。

蕭律突然發怒,如電閃雷鳴一般,我被驚醒。

“燒了一整日,你們不來傳話?”

葫蘆嘟囔著解釋:“殿下在太尉府,傳這話怕礙事,奴才便沒讓人去打擾殿下。”

“郎中幹什麼吃的?”蕭律厲聲說,“這個郎中沒本事,不曉得換一個?整個長安城就這一個郎中了?”

紅豆跪在地上哭泣道:“殿下,別的郎中也來看過,姑娘是心病,心病難醫啊。”

蕭律望向我。

與我疲倦睜開的雙眼四目相對,他立刻疾步走過來,大手覆在我額上,眉頭緊皺。

“哪裡難受?”

我“唔”了聲,半睜著眼,昏昏沉沉地說:“阿律,我喜歡木丹,不喜歡夾竹桃,你去把那些夾竹桃都拔了好不好。”

蕭律怔了怔,嗓音又低又啞,“好,都拔了。”

我唇邊綻開虛弱的笑容。

“但是我現在好睏,你讓我睡,好不好。”

蕭律又問一遍:“有沒有哪裡疼?”

我搖頭。

要說疼,渾身上下都有些酸脹痛,但都可以忍受。

我氣若浮絲的說:“困。”

“睡吧,一會兒藥煎好了,喊你起來喝。”

蕭律擺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

他坐在我床邊,撈起我手腕,將微涼的碧璽玉鐲往我腕上套。

楚國的姑娘多半不識字,可都曉得,送姑娘鐲子都是定情信物。

有一種情詩很有名,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然而下一句是,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蕭律抬起眼眸看我,我看向他胸口,困惑問道:“殿下隨身的那塊玉呢,怎麼不見了?”

他當初孤身到楚國,身上值錢的只有一塊青影色玉珏,那是元皇后留給他的東西,如今歸了秦芳若。

蕭律眉心一皺,大手再次撫上我額頭。

“不要胡思亂想,睡吧。”

他又走到外頭去吩咐葫蘆。

“去把府上的夾竹桃都拔了,無論哪個角落有,哪怕只冒了個尖,都拔乾淨。”

等藥端過來,他喚了好幾聲我都沒醒來,便扶起我身子,紅豆一口一口強行往我嘴裡喂。

我不配合吞嚥,湯藥都順著唇角淌入脖子裡。

蕭律從她手裡拿過藥碗,往自己嘴裡猛灌一口。

他的臉向我壓下來。

我燒得昏了頭,渾身疲軟,那麼苦的藥強行被送進嘴裡,我下意識的掙扎反抗。

蕭律扼住我下頷,固定我的臉。

源源不斷的苦藥往我喉嚨裡灌。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秦芳若的聲音。

“殿下在裡面嗎?我是來見殿下的。”

“你說笑了,葫蘆和松竹都在這兒,殿下怎麼可能不在裡頭?”

“他若不在裡頭,那難道這麼多人,是為了守景妹妹一人?”

“你同殿下說一聲,景妹妹身子抱恙,我來看看她也是應該的。”

一口一個景妹妹,顯得她與我多親暱。

她不屑我,瞧不上我,可無論如何也要做給外人看,顯得她不爭不妒。

葫蘆隔著門傳話。

“殿下,王妃求見。”

蕭律喂完最後一口藥,出去見她。

紅豆蹲到我床邊。

“姑娘,殿下心裡是有你的。”

這話我已經聽過無數回,耳朵都聽爛了。

“嗯,”我對她眨了眨眼,“一會兒秦芳若進來了,你趕緊離我遠些。”

紅豆說:“不會吧?殿下不會讓她進來的。”

我病是真的,只是沒病得那麼重。

話多說了幾句,我就有些吃力。

“你快到那邊去。”

果然,紅豆剛走到角落,秦芳若便推門而入。

髮間步搖隨她盈盈而來的步子清脆作響。

她瞧我一眼,便說道:“總不能一直沒名沒分的伺候你,明兒個,就正式做侍妾吧,萬一有所出也名正言順了。”

倒是大度,一副明事理的主母做派。

她頓了頓,又為難的道:“不過在我誕下嫡子之前,我不允許旁人先行生下孩子。”

蕭律向她承諾:“明月不會有所出的。”

秦芳若笑了笑。

“殿下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帶來的東西也有了用處。”

她往外喚了聲小蘭。

小蘭端著滿滿一碗藥往裡走來。

秦芳若介紹說:“這碗紅花葯能以絕後患,從此景妹妹便不必受生育之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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