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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秋珍发现云浅走神,不动声色地拍拍丈夫的手,凑近小声说话:“浅浅是不是谈恋爱了?”

云鸿文这才看云浅。

后者始终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机,没有操作,但像里面有什么宝贝似的,让她移不开眼。

“浅浅?”

他试着喊了一声。

云浅猛地回神,直接把手机灭屏,故作无事发生,低头吃了口一开始夹到碗里的虾肉。

在云鸿文眼中,云浅是内向的,平时不爱说话,对继母的态度也冷淡,井水不犯河水。

他习惯了吃饭席间的沉默,此刻见她愿意埋头吃饭,什么话都没再说。

终于熬到散场,云浅跟着他们回家,进门就回到自己房间,闭门不出。

云鸿文没下车,直接去了公司。

白秋珍也不想再在那丫头身上浪费时间,推了下始终往楼上看的云翼,语气不太好:“以后离她远点,少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云翼眼神懵懵的,哦了一声。

才过中午,时间还早,云浅洗了澡躺在床上休息,丝毫没有困意,甚至脑中都是微信提示的那条系统消息。

她是昨晚上加的程嘉定的微信。

都说不要在深夜做决定,她现在懂了那种难熬的滋味。她是乐意的,但又有点难为情。

翻来覆去难以进入午睡。

云浅猛地翻身,拿起手机,点开与程嘉定的对话框,一鼓作气地输入:【上次吃饭你付的钱,算我欠你,如果你最近有时间,我可以请你吃饭】

会不会说得有点多?

云浅按住删除键,全部清空。她发誓,她从未有过如此纠结的时刻,甚至还有一点心慌。

非常不好意思。

直到手机屏幕灯光熄灭,她都没有发出这条消息。

国庆节一过,秋感愈发明显,气温骤降,再也没有早晚温差这说法,就是单一的冷。

云浅晚上睡觉没有关窗,早上浑浑噩噩的醒来,嗓子涩得刺痛,鼻塞,浑身发冷。下床时,她感觉身子笨重,双腿软绵绵的无力。

脑袋晕晕乎乎的。

大概是发烧了。

她披着毯子下楼,发现家里一点动静没有,连平时在别墅打扫卫生的佣人也没看见。

顾不上奇怪,她翻找药箱,却落了空。那一刻她有点懵,反应了几秒才回过味来,或许在她离家的这段时间,家里的布局发生了改变。

云浅扶着沉重发晕的脑袋起身,简单在客厅找了找,依旧是一无所获,也消磨了她的耐心。

上楼换了衣服,她打内线叫家里的司机,等待音响了许久,都没回应。

“操。”

云浅罕见地发脾气,用力摔了座机。

别墅区没有出租车,云浅现在头晕乏力,没法自己开车。想了想,她直接叫救护车。

去医院的路上,她握在手中的手机响铃。但她躺在担架上已经意识迷糊,顾不上看备注,直接接听。

“喂?”声音哑得厉害。

听筒安静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语气急切:“怎么了浅浅?生病了?”

哦。

原来是小姨。

怪不得会关心她。

云浅揉了揉眼睛,只能用气音出声:“发烧,现在在去医院路上……”

“谁陪你去的?”林洛姗问道,“你把电话给他听。”

“没人……”

云浅说完,似乎觉得有点滑稽,自嘲地笑了声,“他们不在家,我没看到佣人,司机也没接我电话……”

闻言,远在美国的林洛姗便知云浅病得不轻,以前的她都是报喜不报忧,从没把她家里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原来她的小外甥女已是生活艰难。

“你别怕,先去医院。”林洛姗还想安慰,听筒里就传出咚的一声,震得她挪开手机。

随即,她便察觉到不对劲,连声询问:“浅浅?浅浅你说话啊……”

再也没有回应。

好冷。

冰天雪地之下,一片冷白。

云浅穿着黑色的滑雪服,肆意驰骋在雪场之中。都说滑雪是坏情绪最好的解药,她便来了,从此爱上这项运动。

二月份的南山真的很冷,她却像没有感知能力,一个人滑了很久,没有丝毫疲惫。

高三,已经高三了。

她马上就能上大学,是大人,可以远离现在的环境,远离讨厌她的人,也远离她讨厌的人。

爸爸不管她,学校里的同学疏远她,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对她好,到最后发现对方只是出于一场幼稚的打赌,拿她的真心当笑料。

她没有朋友。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大家打上奇怪、孤僻的标签,从此疏远,偶尔用语言霸凌。

只有滑雪可以释放她的压力,像在没有边际的旷野,如风舞动,没人能给她设限。

她是自由的。

在苍白的环境中滑行穿梭,她惬意、愉悦、激动,仿佛这独有的天地只属于她一个人,不会再有人来冒犯打扰。

她终于尝到一点点的幸福。

就被响亮的男声打破:“雪崩了雪崩了!往坡上走!”

来不及回头看,她心态不稳,慌张地摔倒在雪中。小小的一个黑点,迅速被从高处崩塌铲下来的雪浪淹没,往前卷了好几米。

好似到了真空环境,她感官尽失,听不见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就像这几年她的生活,没人关心她,没人在乎她的喜怒哀乐。

忽视她的存在。

惊恐的心境霎时平复了。

算了……就这样吧。

不用求生。

就当是大自然的规律,一场灾害。

在被人找到和失踪两个选择之中,她选后者。这样,她或许可以不用有葬礼,不用见识某些虚伪的眼泪,能干干净净的走。

这般想,她唯一露出雪浪表面的小臂泄了力,彻底放弃摆手求救。

却被一只宽厚的大掌牢牢握住手腕。

明明隔着手套,对方的体温似是穿过布料熨贴着她的皮肤,干燥温暖,而后渡过滚滚热意。

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像有早些年的绿皮火车嘎吱嘎吱地驶过,齿轮压过轨道生出轰隆轰隆的响,之后又是阵阵空白,噪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的肉身像坠入虚幻,眩晕,不真实。

如此可怖的变幻之下,男人低沉的嗓音让人极度心安:“别怕,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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