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妇人竟像是疯了一般,抓住小丫头就往车前跑,小姑娘似是腿脚不利索,被迫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扑着,在车轮前蜷缩。
此时其中一匹高大的马搐着嘴轻轻地抬抬蹄,钉铁折射着锻造器的光,生冷。
驭马夫斜着眼上下打量一番,就收回目光,时刻听着主人的指示。
妇人跪在地上,手只能轻轻拍打车厢,嘴里发出呜咽之声,面色戚戚。
“祖父,这个婆婆她好像不会说话。”干净的女童声,只是一句,原本那个地上趴着的小丫头便抬起头想要仰望着。
可小丫头只能看的到那车上镀金银丝的景泰蓝,白铜刻花的云母饰,朱红丝绸的顶终,坠着珠宝的垂穗,不过恐怕小姑娘一个也认不得。
小丫头张着嘴,眼巴巴地望着,听着,只听到了老妇人急重呼吸的喘滞声。
“你有何事啊?”威严沉重的声音仿佛天籁般,妇人连忙解开衣衫,一层层露出中衣里的夹层,拿出来半块羊脂玉佩。
黑黢如柴的手与这莹润生温的玉格格不入,妇人毕恭毕敬地将玉佩自车窗处递去,坚决不肯落入驭马夫之手。
绣着歪歪扭扭的珍珠玳瑁的窗帘终于揭开,窗沿处的彩色珐琅反射的光一时迷了丫头的眼。
还未反应过来,后方的车门已经打开,驭马夫还未来得及将梯凳放下,着一身绛紫色官服的定远侯爷,已匆匆跨下马车,顾不得仪态官相,就对着妇人说:“她是,她是?”
妇人早已热泪两行,只觉卸下万斤重担跪趴在地上摇晃着点头。
“哈?”老侯爷一时分不清悲喜,再察觉时已是热泪盈眶,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激动之声。
下一瞬便将地上的小丫头一把抱起,小丫头被吓着了,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黑脸红眼的大员老汉。
不过一只手就能完全搂住的小姑娘,瘦小得皮包骨,征战沙场四十余年的定远侯抱着抱着竟埋在小姑娘的脖颈处失声痛哭起来。
小姑娘等他放开后在他身上拍着,要将人家从自己身上沾的尘土拍干净,丝绸很滑很凉,小丫头手上的皮肤将衣面刮花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定远侯。
定远侯牙关颤着,握住小丫头的两只小手,“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怎么受这么大的苦。”“跟伯…伯走,跟伯伯去。”带着哭腔的浑厚音也变得沙哑,喉咙热辣得仿佛团着棉花,鼻腔酸苦。
“芸姑,上马车,老夫这就带你们面圣!”一贯雷霆作风的定远侯爷此时紧紧圈护着怀中的小丫头,轻轻屈身进了车门。
“这,这是?”不止王老五,众人皆目瞪口呆,连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两朝元老定远侯,何时会如此声泪俱下。
“重臣事,吾等还是不要议论得好。”游子移收起目光,微笑颔首,提着药包向家走去,落下目光看着手心的饴糖,拆开随手扔给了路边的野狗分食。
车印滚滚。
“祖父,她是谁啊?”粉雕玉砌的少女,坐在右侧白色的羊羔毡上,摇晃着小腿看着自己的祖父终于发问。
“祖父算算,你该叫她姑姑。”定远侯一脸慈爱对着孙女说。
“可我有姑姑啊。”祁连溶依转过身来看着祖父怀里那个瘦瘦巴巴的小丫头,满眼不解。
“她是你迟家姑姑。”伊祁勋轻轻拍着怀中的小姑娘,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摇一晃,怀里的小丫头看着一旁的妇人,沉沉睡去。
祁连溶依看着祖父抱着那个乞儿似的丫头,那般全神贯注,如获至宝的神色,心下间堵塞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