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9章 第八章
“依依，等久了吧，不过祖父给你带了个小姑姑回来。”定远侯笑着领着迟悦忱上了马车。
祁连溶依直直地看着迟悦忱，从头到脚地打量，冷刺刺的眼光包裹在她精致的面容里，随后撇撇唇转了过去。
“祁连溶依，不得无礼！快叫姑姑。”祁连勋是常年征战的人，不怒自威，此番又带了些疾言厉色，坐在下首的祁连溶依眼泪一下便夺眶而出。
“我绝不！我姑姑是当朝贵妃，她算个什么东西，今天明明是我等了三个月祖父您才同意带我去蓝田玉矿的日子，凭什么她一来，祖父说话便不算话了。让我一个人在马车里等上大半日。”祁连溶依抹着脸上的眼泪，眼神里尽是委屈和愤怒。
“你如何这般不懂事，你姑姑是贵妃与你何干，她是迟太尉的女儿，迟太尉征战无数，”
“征战无数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围困在北地萧关，误我五万齐军！”
“胡说八道！”祁连勋愤怒得直要挥起巴掌，迟悦忱连忙挡住他要落下的手。
“用不着你假好心！像你爹一样，不是你爹，我大爷爷根本不会死在战场上！祖父，大爷爷可是您的亲哥哥！”祁连溶依仰着头越发气厉。
“你！住口！”祁连勋捂住胸口，面色发白，嘴唇乌紫，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迟悦忱察觉不对，连忙拉住定远侯的手臂，摁住其腕间的内关，狠狠压了几下，定远侯神色稍缓，靠在紫漆后厢上。
“你起开！你们迟家都是害人精！要不是你，我祖父才不会这样！”祁连溶依双手从背后抓上迟悦忱的粗布衣衫，狠劲下扯开一道裂痕，坐在祖父腿旁的空地上。
芸姑轻呼，赶忙跪向前将迟悦忱露出肌肤的后背护在怀里。
“祖父！”祁连溶依拽着祁连勋的衣袍，祁连勋看着下首的孙女：“迟太尉是功在千秋的社稷重臣，北地一战，若不是他一家死守住大朔关口，我齐国恐危，这份忠勇无人可及啊。”
“那是他用兵不善，若是表兄出征，定不会让最后的一万军士被活活埋了，五万户的家庭就此散了的！”祁连溶依抬着一张清丽的脸，仍旧振振有词。
“那时你表兄才多大，像你表兄，大皇子那样天生的统将，自古以来能有几个？”祁连勋重重地喘着气，捂着心口，脸上直直颤抖。
迟悦忱走上前去，坐在祁连勋的左下首，握住定远侯的手，定上劳宫，使劲摁下，七次反复后，祁连勋的气喘平复。
“谢谢悦忱。”祁连勋拍拍迟悦忱的手后放开，弯下身子，直看着祁连溶依：“还叫表兄，大皇子如今是骠骑大将军，我大齐的临渊王殿下。”祁连勋沙哑着嗓子对着孙女牢牢嘱咐。
“表兄从小就最疼我，才不会同我计较称呼。”祁连溶依说完察觉自己错处，还是别过脸嘴硬。
“那你才更不能失礼，尤其是你姑姑如今那样的情形下，你才更该知道大皇子得以封王拜将，是有多么不易，那是多少血汗、眼泪、枯骨一点一滴拼出来的，他才多大啊！”祁连勋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眼光依旧牢牢盯着祁连溶依。
“那就算是我姑姑疯了又如何，她也不能做我姑姑！”祁连溶依转而指向迟悦忱怒喝。
“她的父亲是祖父的救命恩人，如今迟家上下只剩了悦忱一人了，她爹娘，四个哥哥全死于沙场了，祖父怎么教你的，做人要知恩图报，更要有同理心。”祁连勋撑着身子，言辞恳切再恳切。
“至于你大爷爷，是他自己，好大喜功，不听劝告非要乘胜追击，落入了包围埋伏，差点使我军部署暴露，迟太尉为了战场大局并未第一时间派出援兵。
不要听你太奶奶讲的，不懂战事的老人家年事已高，经常说些胡话。”祁连勋拉着祁连溶依的手，厚厚的刀茧拍着掌心里小小柔柔的手。气喘声如老旧的风箱，听得人心里发紧。
“祖父，您先别说了，我回去就去请裘医师来。”祁连溶依连忙抱着祖父的腿趴在祖父的膝盖上，带着抽抽啜啜的哭腔。
“就知道依依最听话了，今日的事是祖父对不起你，下次休沐，祖父定带你一人去，决不食言。”祁连勋摸摸祁连溶依整齐漂亮的发髻，里面的玉钗玉梳晶晶亮亮。
“那说好了祖父！拉钩！谁骗人谁是小狗。”祁连溶依坐直身子扬起小手指。
“没大没小的。”祁连勋刮了刮孙女的鼻尖，还是将手指放在孙女的指上。
迟悦忱看着他们和好，微笑着松了口气，突然想，若是爹娘还在，今又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她从来，都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