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儿子,沈江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自豪,但也写满了牵挂。
沈安澜自幼天赋出众,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出蟠桃村。
他留下年幼的沈青禾,一去便是近十年。
但这都是有渊源的,沈青禾的母亲被妖魔杀死。
沈安澜为了给妻子报仇,才立志加入斩妖司。
镇上与村子往返不易,通常需要数日。
除了父亲六十大寿和过年,沈安澜一直待在斩妖司追查当年的案件,只为找到那妖魔的蛛丝马迹。
但现在似乎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了,为了村子的未来,沈江安只能麻烦儿子。
他想请斩妖司出马,揪出招致旱灾的妖魔,还大家一片美好的桃花乡。
其实,在旱灾来临后,桃花乡中的一些村落便发起过请求。
只是他们的信件都石沉大海了。
斩妖司那边只是说妖魔凶狠狡诈,需要仔细调查再做定夺。
可这一调查,便是三个多月之久,也没见他们派人下乡。
沈江安此次,是以父亲对儿子的私人信件来表达诉求,而不是下属乡村向上级镇子的赈灾请求。
希望不会让儿子难做吧……
沈江安对沈安澜很了解,后者骨子里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
只是爱妻的冤仇让他被迫放弃了家人,不停地去追逐真相。
所以为了弥补对家人陪伴的缺失,只要他收到信件,就一定会想办法推掉手里的活,急忙回来。
沈江安害怕儿子会因此得罪上司……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他也不想这么做。
沈明轩并不知道村长做了什么。
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追查旱灾的源头。
兔妖说的确是跟某种妖精有关,但那妖精神出鬼没,极难寻找。
它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都是从它伴侣那里听来的。
如果能将后者救回来的话,应该能了解一些关于旱灾的事情。
沈明轩也没有放弃,叮嘱兔妖一旦有线索立即来告诉他。
环境的炎热程度不断提升,对玄水河影响日益增大,沈明轩是一定要处理的。
这跟村民们的意愿不谋而合。
……
夜深。
蟠桃村中一片安详。
人们聆听着院子里的风声,结束疲惫的一天。
在这个偏僻的村落,他们睡觉的时间普遍很早。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观念,夜晚是指晚上七点到早上五点,也就是戌时到寅时。
用沈明轩的理解,村民们大约晚上九点便停止活动,纷纷入睡。
然后日次五点起床迎接新的一日。
待到夜深人静,大家都入梦后,沈明轩就开始干活了。
他的神识笼罩整个村落,家家户户都被他兼顾到。
然后低声呢喃,传授《河内经》。
“凡以山河神道入修行者,盖观山川河流,感悟天地灵气,冲刷凡俗六根。”
“第一根,名唤‘视根’,眼疾如鹰,视物入微,窥见灵气……”
“第二根,唤作‘听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风吹先觉,具体修行之法可分为……”
“第三根,为‘嗅根’,鼻灵若犬,收放自如,气息绵长,日行千里呼吸如常……”
“……”
“第六根,至关重要,乃是‘念虑之根’,术法施放,皆由念虑所操。”
就这样,沈明轩将自己的解读传入了所有入睡村民的耳中。
第一天讲的还比较通透浅显,过几天会讲解更进阶的修行方法。
到时候,如果有人连前面的都没能悟透,那就基本与修行无缘了……
能否领悟,全凭造化。
……
桃花乡,镇子。
亥时,一个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俯身案牍,在昏黄的烛火中查看往年的卷宗。
“咳咳!”
男人突然剧烈咳嗽。
他熟练地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手帕,掩盖嘴角。
片刻后,一抹狰狞的血红在白手帕上晕染开来……
“唉!”男人摇了摇头,继续查看卷宗。
丢掉手帕,正准备关上抽屉时,他忽然注意到一叠手帕上放着一封信。
估摸是哪位同僚给他放到这里的。
信封最右边竖着一列写收件地址,“桃花镇斩妖司”。
中间一竖大字写着:“吾儿沈安澜亲启”。
左下方竖着一列小字,是发信人的地址与名字,“蟠桃村,沈江安。”
“父亲?”
沈安澜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六十大寿时,沈江安那张苍老了不少的面孔。
这几天都在外面忙活,到了这么晚才有空查看,他不免深感愧疚。
于是连忙拆开信封,查看里面的内容。
一番通读下来,原来是为了桃花乡大旱的事。
信件中,沈江安反复强调,“若事不可为,切勿自责,为父理解,乡亲理解,望保重身体。”
沈安澜神情复杂,最让他心痛的莫过于“青禾挂念”以及“为父理解”几个字。
他重重叹了口气。
其实桃花乡旱灾的事情,他早有耳闻。
他身为下面乡村出身的斩妖人,按理说斩妖司会派他带队调查。
但不知为何,上面一直没有下达指令。
沈安澜对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不敢贸然插手。
可如今父亲发话,他才知道最近乡亲们过得如此艰难。
上面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沈安澜不知道,也没法知道。
但他清楚自己的想法,乡亲们需要他,那他便要回去。
哪怕他除不了那只妖,也得回去看看父亲儿子。
于是他连夜写下“告假书”,说父亲身体抱恙,要回去几日。
写好后,将告假书放在桌上,也不管上级是否批准。
他径直来到武库取上自己的剑,又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
骑马一路来到镇子的门口,一扇厚重的铜门映入眼帘。
为了防止妖魔进镇吃人,晚上镇门是关闭的,他要出去必须经过值守的卫兵审查。
不过当他掏出斩妖司的令牌时,门卫纷纷面露恭敬。
令牌正面用凌厉的笔画勾勒出几个大字——斩妖司!
让人一看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煞气。
后面则是人名——沈安澜!
卫队的队长问道:“沈大人这么晚出城斩妖?何方妖孽如此紧急?”
沈安澜坐在马背上,微微颔首,“这个不便告知,尔等开门便是。”
“是,是!放行!大人一路小心!”
不出意外,沈安澜顺利出了镇子。
夜黑风高,远离镇子后,外面的路一片漆黑。
道路两旁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约沿着乡道走了十里地,马儿忽然剧烈啼鸣,前足高高抬起,仿佛受了惊。
马背上,沈安澜竭力稳住身形,一只手安抚马儿,另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只见一道庞大的黑影猛地窜出,拦住了去路。
沈安澜神情凛然,一双眸子平静如水。
既然选择了半夜赶路,便早就预料到,必行必然躲不开深邃黑夜中蛰伏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