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晚上十点，沉静的教室因为下课铃声而沸腾。
梁招月跟其他同学比起动作慢得不是一星半点，后排的向亦云早早收完书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待教室只剩下他跟她，悠然站起，长腿抵开椅子，离开自己半步，“你这是打算学到半夜？”
梁招月半垂的脑袋摇了摇，她这会儿情绪沉淀得差不多了。
转过身，与他道了声谢谢。
谢谢他的维护。
还谢谢他的旺仔。
少年似乎不热络，语气很淡地嗯了声。
下巴微挑，“回吧。”
她温吞地眨了眨眼，“我们好像不同路。”
“有话跟你说行不行？”
行…
可走了好长一截，都不见他开腔。
他不说话，她也没找话题，任由寂静在空气里弥漫。
岔路口，他突然停下，因为有前几次在沈宅的几次经验，她这次没有撞上，及时刹住了脚，也在这时注意到他们的方向即将相反。
同他摆了摆手，“走了。”
“等等。”
踏出一半的脚缩回，“嗯？”
少年上前一步，他高她很多，所有的光被遮住，正要后退拉开点距离，耳边落来他的声音，“伸手。”
她微滞，只是掀眼看他，没动。
“照做就行。”
“…哦。”
透过眼睫缝隙，瞥见他把手钻进校服口袋，像在摸什么东西，旋即，握紧的五指递了过来，下一秒，掌心多了个东西。
是颗糖。
不明所以看向他。
他唇瓣微动，“信我不？”
“什么？”
少年清朗的声音漾在夜色里，“吃完这颗糖心情就会变好。”
“……”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哄人的方式还…真幼稚，但又挺受用。
诶，不对，她用词不当了。
向亦云怎么可能哄她，顶多同学间的友爱，大不了再加一个同情。
好意自然不会拂，当着面把糖丢进嘴里，不甜，但奶香味很足。
这时，向亦云突然问：“灵吗？”
她眼神一愣，“啊?”
听到他说：“晚晚说这糖找大师开了光，吃了保证会笑。”
“……”
头一回听到糖还有开光的。
大概没控制好表情，他半挑起眼尾，“看来晚晚骗我，回去我找她算账。”
“……别。”
“心情有好点?”
她昧着良心点了点头，“嗯。”
“那笑一个。”
不想笑的，因为这话无意识弯了弯眉眼。
笑靥如花，像春风化雨，化开一池的冰，向亦云眼睛就这样被灼了下，呼吸也慢了几拍，少顷，他掩饰性跟着轻笑了声，嗓音却不觉染了些哑，“还算灵。”
喉结微滚，“梁招月，别再为一些不值当坏了心情。”
无头无尾，梁招月却听懂了，鼻子一酸，眼眶有不易察觉的湿润，她扭了扭头，视线随便定在某处，想悄悄遮掩掉，似乎没什么用，她已经感觉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溢出。
“向亦云。”
她很轻地喊了声。
“嗯?”
“你…信吗?”
“信。”
“还有，”少年神情里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狠劲，“以后再遇到这些嘴欠的直接干。”
梁招月：“……”
说的轻巧。
“怕了?”他懒洋洋挑起眉。
主要是怕给张奶奶惹麻烦，而且她不会打架，真要打起来吃亏的是自己。
耳边落下他的一声笑，低低的，散漫的，“这不是有我。”
心头骤然一麻，登时，一道说不清的情愫从胸腔蔓延，还未来得及探究，肩膀被他一拨，“回吧，寝室快拉灯了。”
说着，向亦云将剩下的糖全放到她手上，“都开了光，要是没笑那就是你的问题。”
“……”
还没来得及无语，他已经背着风转过身。
没立马离开，对着这道劲瘦的背影再一次说了声谢谢。
谢谢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相信她的。
*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便是期末，闲言碎语还在，不过，不是关于爸爸，而是传出他跟向亦云早恋。
好离谱。
当晚，她找到当事人。
结果他说:“是我传的。”
她如雷般，着实没搞懂，“你就不怕老师找我们？”
少年唇微挑，“你怕我又不怕。”
“……”
什么人呐。
耳边传来很浅的笑声，“有什么好怕的。”
就怕。
瞅了他一眼，顺带暗搓搓翻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我行我素。
他又笑了下，“除非你喜欢我。”
就这么几个字，在她胸膛里掀起一波不小的浪，扑得她一脸的水。
疯狂摆手，“怎么可能，你别瞎说！”
少年嘴角的弧度似乎变浅，然后在一点一点消失，路灯暗淡，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这双黑眸格外幽深。
他递来一个看不懂的眼神，“回吧。”
“…哦”
总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头，是因为刚刚她的那句否认?
还是…?
算了，别想了，多想想期末吧。
……
暑假如约而至，跟寒假差不多，大半时间窝在张奶奶房间，除了学习也只能学习。
绿树阴浓，惊蝉不断，饶是傍晚，依旧让人感到烦躁，特别是面对不会的大题，更烦心了，或者说又烦又困。
门外有声音，“梁招月，是我，张奶奶喊你出去喝甜汤。”
她没兴趣，趴在桌上恹恹道：“你们吃吧，我做题呢。”
门被推开，少年声音随之变得清晰，“不会？”
她撇唇嗯了声，一脸的愁，“好难啊…”
向亦云几步走近，望着这般了无生气的小脸不厚道笑了下，能把她折磨成这样也只有物理了。
弓起脊背，从身后半圈住她，懒声道:“还是老套路，用公式，看好。”
怀里的姑娘直起腰，束在脑后的马尾不经意扫到他的下巴。
纵使触感很轻，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向亦云闻到细细碎碎的花香，是她身上的，喉结无意识滚了滚。
而梁招月丝毫不察自己与他的姿势有多暧昧，一半注意力在题目里，一半瞌睡来袭。
她困得要命。
几乎强撑着眼皮。
可能向亦云声音太低沉，亦或者他嘴里的公式有催眠效果，终于，再一个两分钟，支撑不住了，眼一闭，脑袋一歪，顺势倒在他的臂弯里。
向亦云一顿，与此停下的还有呼吸，本能的把视线挪向这张娇俏五官上，一寸寸掠过，最后，停在淡唇上。
他很清楚，心口那里的灼热一个劲儿正往外迸。
这时，枕在手臂上的小姑娘发出软绵绵哼唧，“向亦云，好难…听不懂…”
“……”
他不由失笑，声音轻如低喃，“不难，是你笨。”
腾出拿笔的手，移至她的腿弯，刚要使力抱起，卧他怀里的女孩忽而睁眼。
四目不期然相撞。
他微怔。
她呆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