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帖子准时发布。
我一夜没睡，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论坛页面。
帖子发布后不到一分钟，点击量瞬间破百，刷新一下，评论区就多出十几条。
音频的内容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重磅炸弹，在整个校园论坛里轰然引爆。
“卧槽！这反转我惊了！录音里这女的声音不就是李萌吗？”
“我的天，用别人的血汗钱给白月光闻着睡觉？这是什么变态操作？太恶心了！”
“所以陈峰才是受害者？他之前被骂得那么惨，太可怜了吧。”
舆论的风向，在短短半小时内，发生了180度的彻底逆转。
之前在李萌那篇长文下骂我最凶的那些账号，此刻都销声匿迹，再也不敢出声。
李萌很快就在班级群里歇斯底里地跳了出来，疯狂地@我。
“陈峰你这个混蛋！你无耻！你居然用AI合成的音频来污蔑我！你不得好死！”
她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大家不要信他！他就是个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疯子！”
然而这次，群里一片死寂，她那些闺蜜们也没有一个出来帮她说话。
林默也动用了他的关系，论坛上我的帖子很快就被管理员以“涉及隐私”为由删除。
但他低估了群众吃瓜的速度和力量。
帖子早就被无数人截图、录屏，制作成了各种版本，以更快的速度在各个微信群和朋友圈里疯狂传播。
删帖的行为，反而更像是欲盖弥彰，坐实了音频的真实性。
很快，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岳父”，我备注还没来得及改。是李萌的父亲李建国。
电话一接通，就是他气急败坏的咆哮。
“陈峰！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马上把那些东西都给我删了，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却也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色厉内荏。
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人群，内心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是在求我吗？”我淡淡地问。
电话那头一噎，随即是更愤怒的吼声：“我求你？我告诉你，我立刻就能告你诽谤，让你等着收律师函！”
“好啊，我等着。”
我轻笑一声。
“正好，我可以把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完整视频证据，全部提交给法庭，让法官和网友们都好好欣赏一下。”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几秒钟后，李建国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事情越闹越大，很快就惊动了学校的高层。
为了平息沸沸扬扬的舆论，学校立刻宣布成立专项调查小组，表示一定会严肃处理此事。
之前对我爱答不理的辅导员，第一个给我发来了微信。
“陈峰同学，你受委屈了，学校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老师。”
那副关切的嘴脸，和我前几天去找他时他那不耐烦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我的室友王浩也发来消息，小心翼翼地问我。
“峰子，对不起，我之前误会你了。你……你还好吗？”
我没有回复任何人。
我默默地将那段包含了所有前因后果的完整视频证据，用加密邮件的形式，直接发送给了调查小组的负责人，我们学院的副院长。
我知道，审判的时刻，就要来了。
6.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了调查小组的电话，让我去一趟行政楼的会议室。
我推开门，里面坐着学院的几位领导，还有脸色惨白的李萌，以及她身边面色铁青的父母。
副院长看到我，点了点头。
“陈峰同学，我们已经看过了你提供的完整视频。事情的经过，我们基本清楚了。”
他转向李萌，语气严肃。
“李萌同学，对于视频的内容，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李萌的身体抖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她父母，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铁证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哇”的一声，她失声痛哭起来。
“爸，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妈王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失望和愤怒交织的复杂表情。
她看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最后，还是李建国，这个昨天还对我颐指气使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我，而是对着几位学院领导，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老师，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给大家添麻烦了。”
然后，他才转向我，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怒火的恳求。
“陈峰，这件事，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赔偿你的一切损失，只求你……能不能接受私了，不要把事情闹大，给她留一条后路。”
我看着他，也看着哭得喘不上气的李萌。
“可以。”
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他们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第一，李萌必须在学校公告栏，贴出实名道歉信，向我公开道歉，澄清所有事实。”
“第二，那两万块钱，我不要了。你们必须以我的名义，全额捐给学校的贫困生助学基金。”
李萌听到第一个条件，立刻停止了哭泣，猛地抬起头。
“不行！这样我会没脸见人的！我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待下去？”
她尖叫起来，脸上满是抗拒和自私。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是李建国，他狠狠地甩了女儿一巴掌，双眼通红。
“你现在知道要脸了？你偷钱污蔑别人的时候，怎么就不要脸了？”
他怒吼道。
“要么道歉，要么就滚出这个家，我李建国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李萌捂着脸，彻底懵了。
第二天，学校最显眼的公告栏上，贴出了一封用A4纸打印的道歉信。
信的末尾，是李萌的亲笔签名。
信里的字句，充满了不情不愿和避重就轻的敷衍。
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林默，那个始作俑者，还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7.
李萌的道歉信，坐实了音频的真实性，也将林默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他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他在自己的朋友圈和学校论坛发了一篇声明，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声明里，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毫不知情的“受害者”，声称自己对李萌偷钱一事毫不知情，只是“无意中”享受了成果，并对此表示“深深的歉意”。
他甚至还假惺惺地表示，愿意替李萌偿还那两万块钱。
他那温柔学长的完美人设，加上这番滴水不漏的言辞，竟然真的迷惑了不少人。
有人开始说：“林默学长也是被李萌骗了，他也是无辜的。”
看着这些评论，我冷笑一声。
我打开电脑，从原始视频里，剪辑出了第二段视频。
视频里，是事发前几天，李萌和林默的另一次视频通话。
画面中，林默正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教唆着李萌。
“萌萌，对付陈峰那种穷鬼，你不能直接说分手，那样显得你太拜金。”
“你得用点手段，刺激他，让他受不了，让他自己主动滚蛋。”
李萌问：“什么手段？”
林默笑了，笑得既温柔又残忍。
“很简单，就用他最敏感的‘贫穷’来刺激他。那种穷鬼的自尊心，比纸还薄，一捏就碎。你得让他自己滚，这样，才显得你高贵，懂吗？”
这段视频，我没有再发到论坛。
我直接发在了我们专业的年级大群里，并且@了所有人。
这一次，是真正的炸群。
如果说第一段音频只是揭露了他们的恶行，那这段视频，则是将林默那张伪善的面具，撕得粉碎。
“我靠！太阴险了吧！这才是真正的PUA大师！”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挺好的，原来是个心机男！”
林默的“温柔学长”人设，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所在的学院学生会，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很快就发布公告，宣布撤销他本已内定的“优秀学生干部”提名。
李萌看到林默为了自保而把自己推出来当挡箭牌，又看到这段视频，心态彻底失衡。
被背叛的愤怒，让她做出了更疯狂的举动。
她深夜在论坛上开了一个新帖子，标题是——《我所认识的真实人渣林默》。
她在帖子里，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曝光了林默更多的“黑料”。
比如，林默同时交往着好几个女朋友，而她只是其中之一。
再比如，林默经常利用这些女友的钱，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购买各种奢侈品。
帖子里的内容，有聊天记录，有转账截图，证据确凿。
一场狗咬狗的大戏，正式拉开帷幕。
我关掉电脑，躺在床上，内心毫无波澜。
我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自我毁灭了。
8.
林默的丑闻，成了我们学校年度最大的瓜，甚至盖过了所有迎新活动的热度。
他的父母，一对看起来很有教养、穿着考究的中年夫妇，很快就找到了学校，试图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钱，来压下这桩丑闻。
他们甚至提出要给学校捐一栋价值不菲的实验楼。
但这次，学校为了维护自身的声誉和百年校风，态度异常强硬。
副院长亲自出面，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并明确表示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任何败坏学风的行为。
据说林默的父亲当场气得摔了杯子，却也无可奈何。
几天后，李萌的父母再次找到了我。
这次，他们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等在了我的宿舍楼下。
那辆黑色的奥迪依旧停在老地方，但他们没有坐在车里，而是站在秋风里，显得有些萧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们身边，站着精神恍惚的李萌。
她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穿着宽大的卫衣，眼神空洞，头发也乱糟糟的，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骄横和精致。
李建国看到我，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杂着羞愧、疲惫和讨好的神情。
他不再叫我“小子”，而是有些艰难地开口。
“陈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次，是用双手捧着，微微躬着身递到我面前。
“之前，是叔叔不对，是叔叔狗眼看人低，被猪油蒙了心。”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悔意：
“我回去想了很久，想了一夜又一夜，才终于想明白。我们给你造成的伤害，根本就不是那两万块钱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们伤害的，是你的尊严。”
我看着他，有些意外。
我没想到这个曾经用钱砸我的男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里面是五十万，密码是六个八。我知道，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也买不回你的尊严。”
“但这，是我们全家……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求你……收下吧。”
我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卡。
他们看到我收下卡，明显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李建国甚至对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或许在他们看来，钱，终究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只要我收了钱，就代表着原谅和妥协。
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手机，解锁，打开了手机银行。
我没有避讳他们，一步一步操作，输入卡号，输入密码。
然后，我点开了转账捐款页面，在众多公益项目中，找到了一个经过官方认证的山区失学儿童助学项目。
在捐款金额那一栏，我清晰地输入了“500000”。
点击，确认，输入支付密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一分钟。
手机屏幕上跳出了“捐款成功”的凭证页面，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捐款金额和项目名称。
我把这个页面，展示给他们看。
“叔叔，你说得对，我的尊严，不是钱能衡量的。”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你们也买不起。”
“这钱，就当是替你们一家人，赎罪了。希望那些拿到助学金的孩子，以后不会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人。”
李建国和王芳呆呆地看着我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从如释重负，到震惊错愕，再到无地自容的羞愧。
王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像个木偶一样站着的李萌，也缓缓抬起头，她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别样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不可置信和剧烈刺痛的复杂光芒。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收起手机，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刻，我感觉压在心头几个星期的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我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赢回来的，不是钱，也不是虚名。
是我自己，那个差点在屈辱中迷失的自己。
9.
学校的最终处理结果，以公告的形式贴满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雷厉风行。
林默因为行为不端，品行存在严重问题，给学校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被学校记大过处分。
他已经被保送的国内顶尖大学的研究生资格，也被直接取消。
公告贴出来那天，我路过公告栏，看到很多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言语中满是鄙夷和幸灾乐祸。
据说他父母动用了所有关系，甚至找到了教育部门的领导，也无法挽回这个结果。
他成了我们学校近十年来，第一个被取消保研资格的“天之骄子”。
李萌因为主动承认错误，加上她父母提交了一份三甲医院开具的“重度抑郁”诊断证明，处理结果稍轻，但也被记了过，并被学校强制建议休学一年，进行心理健康调整。
她最终还是办理了休学手续，在一个下午，被她父母悄无声息地接回了家。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终于以一种不算完美但足够公正的方式，尘埃落定。
曾经对我冷眼相待、落井下石的室友王浩，还有那些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李萌的闺蜜们，都通过各种方式，试图向我示好，想修复那早已破碎的关系。
王浩甚至在宿舍门口堵住我，手里提着我最喜欢吃的那家烧烤店的夜宵，脸上堆着尴尬的笑。
“峰子，之前……之前是我不对，是我有眼无珠，信了那女人的鬼话。你看，我给你买了烧烤，咱们哥俩喝点，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手里的烧烤，内心毫无波澜。
我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以后别这样了”，然后绕过他，走进了宿舍。
我没有再碰那份烧烤。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有些信任，一旦崩塌，就永远无法重建。
我拉黑了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我用自己暑假打工剩下的钱，加上这学期刚评上的国家励志奖学金，补交了拖欠已久的学费。
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加平静和专注。
我把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用匿名的形式，写成了一篇名为《两万块的尊严》的长文，发表在了一个情感故事论坛上。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进行一次彻底的倾诉，然后把它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剥离。
没想到，那篇文章意外地火了。
我的故事，因为太过真实和接地气，引起了很多有着类似被霸凌、被轻视经历的读者的强烈共鸣。
他们纷纷在底下留言，分享自己的故事，给我加油打气，成千上万条评论汇聚成一股温暖的力量。
几天后，一个自称是国内某知名出版社编辑的人通过论坛私信联系到了我，说非常喜欢我的文字和故事里展现出的那股不屈不挠的精神，希望能将我的故事改编出版。
我以为是骗子，但经过反复核实之后，发现竟然是真的。
我用拿到的第一笔稿费，给自己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也给远在老家的父母，换了他们念叨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智能手机。
我特意开了视频通话，教他们怎么使用。
电话里，听着他们因为学会了发表情包而高兴得像孩子一样的笑声。
看着他们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为我感到骄傲的笑容，我第一次觉得，原来靠自己的双手去守护自己和家人，是这么一件踏实而幸福的事。
我渐渐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去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让他们也尝到痛苦的滋味。
而是拥有不被任何人定义和伤害的力量，并且，有能力去爱自己想爱的人，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