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5章祸事(下)
自古以来，文武对立，无关对错。
文官与勋贵之间争斗，绵延不断，而且残酷无比。
双方争斗之间，被毁家灭门者，不知繁几。
贾雨村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虽然未入翰林，但是也属于正经的文官清流一派。
如今为一件简单人命官司，就对勋贵示之以好，很可能就会被其他文官，看成是投靠勋贵的信号。
官场之中，最忌讳站错队，因为你做错事，做多丢官罢爵，而站错队，那就意味着搞不好九族俱灭。
以文官之身，投靠勋贵，在清流眼中，这种叛徒，可谓不死不休。
贾雨村，到时会面对如何围攻，其情形与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贾雨村想到这里，顿时不寒而栗，汗如雨下。
他没有想到仅仅一件普通人命官司，居然牵扯到了文武之争。
以他的身板与地位，掺和到这种斗争之中，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粉身碎骨。
而且，贾雨村不知道着案子，到底是冲着他，还是冲着贾家公候……
“西楼，救我”！
想到如此结果，贾雨村再也不顾及丝毫面皮，直接瘫软在地，抱住顾也值的大腿，哭唧唧的求救。
“夫人……，不对，府尊，莫慌，莫慌”！
被贾雨村如一个女人般抱住大腿，哭唧唧的求救，让顾也值尴尬莫名。
急忙劝慰贾雨村，把对方扶了起来，然后坐到椅子上。
待到贾雨村情绪稍微稳定，顾也值沉声说到:“府尊，属下能够料到如此祸事，自然有解救之法，莫慌”！
“好”！
贾雨村点了点头。
被属下见到如此丢脸一面，贾雨村只得装鸵鸟一般，背对顾也值，强自镇定，维持自己的威仪。
“西楼，你有何良策，如今我已是两难之境”？
杀人偿命，秉公执法，贾雨村势必得罪薛家一众勋贵，而且贾雨村本就走了贾家门路，荣恩金陵知府。
如此，势必落得忘恩负义之名，招来贾家一众勋贵的报复。
其金陵知府的官位到时，必定不保，不能为官，在勋贵眼中，就如那展板鱼肉一般，生死不由己。
如果依照门子之谋，办成葫芦案，到时候必定清名不在，有着投靠勋贵之嫌。
官场历来一个萝卜一个坑，金陵知府，眼红者比比皆是，博名者清流，更不知多少。
有此破绽，清名不在，生死也就在别人一念而已。
所以，贾雨村此刻感觉，自己就是陷入了一个死局。
“府尊，莫慌”！
顾也值成竹在胸，轻笑的说道:“府尊，你有没有想过，把此案推脱出去”？
“推脱”？
贾雨村闻言一愣，随即说道:“金陵，乃国朝两京之一，大小事务，皆出自知府衙门”。
金陵不同于其他省府，总督之下，下辖知府，知府之下下辖知县。
知府衙门有些责任，可以推脱给下辖知县。
贾雨村自然明白顾也值意思，想要把案子移交给别人，只是这案子就在金陵城发生，他能甩给谁？
“哈哈”！
顾也值洒然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府尊，你这是身在局中，一叶障目了”。
“哦”？
贾雨村眼神湛湛，直盯着顾也值，想听他的想法。
顾也值也没有再掉贾雨村胃口，直接说到:“我仔细打听过死者冯渊身份，他是一宦吏之子，随其父居住在金陵”。
“然而，他却不是金陵本地之人，祖籍乃是江宁府江宁县人士”。
“囚者，非原籍者，酌，遣之”！
贾雨村，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神明显一亮，这最后一段话，出自太昊元年，大雍定国之初的律文。
当年大雍太祖本意，是在本地乡绅，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形式下，尽可能减少犯罪，而形成的律法。
只是随着大雍，户籍开放与流动，这条律法，被逐渐淡忘。
但是，谁也不敢质疑这条律法的实用性，因为他是大雍太祖制定。
“只是……”？
贾雨村迟疑的说到:“江宁县，可愿移接”？
谁都是傻子，这种明显背锅得罪人的事情，有几个愿意做的。
“府尊，勿忧”！
顾也值笑着说到:“这个下属自然考虑到了，江宁县自白凌河洪水之后，已经三年没有县令了”。
“其县下，仅有县丞一帮胥吏，大人发话下去，他们岂敢不从”！
“白凌河”？
贾雨村眼神一亮，随即又皱了一下眉，直定定的看了顾也值一眼。
随后，贾雨村开怀大笑说到:“西楼，你简直救了我的命，来，喝茶”！
“呵呵”！
顾也值洒然一笑，平静说到:“为府尊分忧，这是属下本分，不敢有所求”。
不敢有所求？
什么叫做不敢有所求？
呵呵……
贾雨村听到这话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顾也值一眼，却不生气。
不怕有所求，就怕没所求！
“好”！
大事解决，贾雨村心里也落下一块石头，笑容满面，热情的说到:“西楼，你年轻有才，能为我也见识过了，不愧为一表人才”。
“府尊缪赞了”！
顾也值躬身，恭谨的回应。
贾雨村沉吟了一下问到:“我记得你是靖安元年的秀才吧”？
“府尊明鉴”！
顾也值回话之后，感叹的说到:“不怕府尊笑话，我也是书香世家，只是自从中了秀才之后，我这几年一直碌碌无为，连试连败，已经失了信心。
所以，就投了公门，谋了这一份差事养家糊口，愧对先人啊”！
“呵呵，别灰心”！
贾雨村安慰道:“你的才能，我是看在眼里，自有出头之日”。
“如果，你不嫌我这老头子本领差，给我端一杯茶如何”？
人情世故，什么叫做人情世故呢，有来有往的情分才叫人情世故。
顾也值给贾雨村出谋划策，躲过一桩祸事，救命之恩，可谓大于天。
如此情形，贾雨村必然要有所表示。
什么表示呢？
那就是师生之情！
天地君亲师，这五种感情，相对是最牢固最可靠的感情。
贾雨村以知府之作，成为顾也值恩师，这就是算是送了一份庇护之情。
而且贾雨村乃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其学问水平，自然不会差，这也就又送了顾也值一份前程。
一份庇护，一份前程，贾雨村这还的情分，不可谓不重。
顾也值也是聪明人，他来此目的也是如此，自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跪在地上，端起一杯茶，恭敬说到:“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好”！
贾雨村也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茶，一饮而尽，确立俩人师徒名分。
喝过茶之后，顾也值也再次落座。
贾雨村却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莫名奇妙的敲打之声，让顾也值忽然莫名的有些心慌。
顾也值耳边忽然传来贾雨村幽幽之音:“西楼，我记得古陵好像是你同窗吧”！
顾也值听到这个名字，身子蓦然一僵，背后发凉，脸色难堪，慢慢的扭头看向贾雨村。
这一刻，顾也值忽然感觉，贾雨村是如此的恐怖与可怕，他怀疑刚刚那副懦弱丑态下的贾雨村是他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