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9章 医院探望显真情
1995年7月15日。
事发第三天，交警大队已出具责任认定书：沈霄付交通事故责任全部责任，俞志杰无任何责任。
拿到认定书，俞志杰长舒一口气。自己的汽车车头损坏了一点，还要找对方理赔。
正好女儿缠着自己要到医院去看对方受伤情况，俞志杰也想去找对方谈谈理赔修车的事情。父女俩一拍即合，一路打听着，向苏城医院出发。
七月份，早晨的阳光已经很猛，似利箭一般，能穿透人体皮肤。父女俩不顾烈日，很快，他们就打听到了沈霄所住的病房。护士站护士告诉他们，病人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时，在A区1508房间，俞志杰心头一震。
他们决定到重症监护室一探究竟，对方到底伤成了怎样？他们心里没底。
医院里静悄悄地，即便是有人的地方，也是轻声细语地谈话。
父女俩一路找寻，俞筱雅跟在父亲的旁边，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们顺着护士指点的路线，转过拐角，“重症监护室”几个字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门口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在那边徘徊，俞志杰目测他身高约摸一米七二、七三左右，精瘦精瘦的，脸色憔悴浮肿，而且呈暗黄色，看上去睡眠严重不足，但眼神特别坚毅。
“出车祸的是一对年轻人，看年龄，这个可能就是伤者的父亲。”俞志杰心里默念着。俞志杰跨前一步，很有礼貌地问那个人道：“请问？有一个叫沈霄的病人，是住在这个房间吗？”
“你们是……”对方背着手转过身，警惕地反问他们道。
“我们是来看望一个名叫沈霄的病人，不知A区1508房间是不是他。”俞筱雅抢先答道。
“嗯嗯，是是。”俞志杰附和着，“那天你儿子撞到我的车子上了，今天我们抽个空特意来看望你儿子。”
“我就是他父亲，我叫沈丘生，他还在昏迷之中，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请跟我讲吧。”白发男子就是沈丘生，他感觉到来者不善，必定还有其他的事要找他们，他一边情绪非常激动地说着话，一边反背着手在病房门前独自徘徊，脸色阴沉又难看。说完，没再理会父女俩。
双沉默了五秒钟，仿佛空气也凝固了一般。
俞志杰略显尴尬，但很快镇静下来。当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向重症监护室里望去的时候，病情的严重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感到非常震惊，伤者脑袋上全是缠着白色的纱布，鼻孔里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病床左右两边，各种仪器设备都陈列在那里，还不时发出滴滴的鸣声，病人完完全全像一个木乃伊。
俞志杰愣了一下，女儿俞筱雅更是惊得张开了嘴，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了吧？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事？这里是重症监护室，不是谈天说地的茶馆。你们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那么请回吧，这里需要安静的环境！”沈丘生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俞志杰作为知名教授，国内外到处上课讲学，经常接受各行各业人的提问，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本想提出理赔汽车修理费的事情，眼前此情此景，硬生生把这些话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于是他诚恳又谦和说：“那天出了事故之后，我就直接被带到交警大队做笔录。也不清楚你儿子到底伤成什么样，所以今天我特地带上女儿来探望他。”
沈丘生仍然没有放下戒备之心，他也是老江湖，长期做推销员的工作，让他看惯了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与事，应付起来很老练。
所以他板着脸，依旧沉着脸说：“我们全家为了给儿子治病，我已经变卖了厂房，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你要是还要来找我要钱，只有我这一条老命你可以拿去。”回答绝决干脆又充满了怒火。
俞志杰心头一怔，心想：今天碰到老江湖了。转念一想：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不要理赔修车费了？今天这个情形，对方父亲没有直接把自己骂走赶走，已经是对自己很客气的了，虽然法律上判决自己不负任何责任。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一个年轻的生命在一夜之间躺在了重症监护室。天下父母心，子女伤成这样，作为父母的怎么会心里不难过呢？
俞志杰是一个有良知又善解人意的知识分子，他和气地说：“老沈，今天我带了女儿来，一是真心实意地来看望你的儿子，毕竟他受了很重的伤；二是我们不是为钱而来，这是我想告诉你的，我们的车子自己修理，不需要你们赔偿任何费用。所以特地赶来，表达我们的诚心，同时也希望你接纳我们的诚意。”
俞志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其实这是昨天晚上他跟妻子商量好的，如果对方伤势较轻，那么需要他们理赔，这是法律判决的结果；如果对方伤势重，那么就不再谈钱的事了。
另外他妻子关照他带上这三千块钱，以防节外生枝。毕竟他和妻子都是大学教师，这点钱省吃俭用，还是能够凑得出来。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这些钱对于你儿子的医药费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只能给你儿子做营养费了，别客气，请收下。”俞志杰把这沓钱递到沈丘生手上。
沈丘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过来，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先前医生跟他讲，儿子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最坏结果，以及外聘专家医生来治疗的事情，讲给俞志杰听。
沈丘生似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把憋在肚子里苦水全都倾倒出来，他感觉自己反而轻松了许多，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都是做父亲的人，俞志杰对沈丘生目前的困境，非常地理解，所以把这钱硬塞到了沈丘生的口袋中。
“祈望着你儿子病情好转，等你儿子病情稳定，我们还会来看望你们的。”
“谢谢你们的一片真心实意。”沈丘生终于吐出了内心深处的谢意，他觉得对方穿着考究，说话得体而且彬彬有礼，不像是来闹事的，倒像是知识分子的模样。
初次见面，沈丘生觉得不便多问。
俞筱雅在看到重症监护室里的情景以及听到沈丘生的一番话之后，心里惊诧不已，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对方竟然伤成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