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5章 牛家1
时盼娣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里是欣喜的。
牛二宝长相憨厚，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他第一次来时家，带着聘礼来娶她，眼底里满满都是真诚。
媒婆说，牛二宝别的不说，人是肯定老实的。盼娣就那么嫁出去了，带着自己的一箱子嫁妆。
“我肯定会对你好的！”牛二宝牵着自家媳妇儿的手，笑得开心。
盼娣也难得有了几分羞涩，她想，她嫁出去了，就会有自己的生活了吧？
第一次去牛家，盼娣是震惊的。
牛家房子很小，还是那种土垒的房子。刮风漏雨，新媳妇儿刚来，牛家也只是在屋顶糊了一层塑料布。
塑料布并不结实，风一刮，就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新婚那夜，还下了雨。
雨水顺着那道破了的口子滴到屋里，淋湿了土墙，土墙轰然倒塌，砸死了一只鸡。家里唯一的牲口死了，地里的活儿还等着人干。
盼娣愁容满面，结婚的欣喜也被冲淡了。
牛老太太抱怨说，要不是为了娶她，他们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婆婆不喜欢她。
盼娣心里很清楚。
但牛二宝从不管她们的事，他只是跟她说，女人家的事儿，男人就不插手了。再者说了，牛老太太是他老娘，他是个孝顺的男人。
他叫盼娣懂事些，不要给他惹事儿。
昨日的誓言还在眼前，盼娣嫁过来了，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盼娣干活利索，她觉得只要她肯努力干活，肯定能得到婆婆的喜爱。于是她辛辛苦苦干活儿，努力把屋顶的破洞补上，努力修缮牛家的点点滴滴。
回门那天，盼娣心里还是有所期待的。
她穿了素净的衣裳，等着丈夫回来一起回娘家去。
没想到，就是那一天。
她的丈夫，那个媒婆口中说的老实男人。拿着她的嫁妆钱，领回来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盼娣看不清模样，只是看她的衣着，像是村里的一个寡妇。盼娣记得，她叫素娘。
盼娣刚刚嫁来这个村，自然不认识这女人。
她躲在里屋，看牛二宝和素娘搂搂抱抱，牛二宝一只手，往素娘脸上摸。
盼娣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她眼含怒火，当即就要去质问牛二宝。她一把推开里间的门，素娘吓了一跳，躲在牛二宝身后。
牛二宝没想到盼娣会在这里，他娶老婆回来就是为了干活的。
往日里，盼娣这个时候应该早下地了。
盼娣气得头蒙，她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牛二宝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新媳妇儿该回门的日子。没想到，他只是偷腥，恰好撞到这天来。
素娘躲在牛二宝身后，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她头发凌乱，衣衫半解。
尽管她也不想跟牛二宝厮混，可是牛二宝这两天不知道哪儿得的钱，出手相当阔绰。
素娘看在钱的面子上，就跟牛二宝回家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牛二宝并不回答盼娣的质问，他脸上浮现明显的烦躁，没有一丝被撞到的窘迫。
盼娣咬紧牙关，当即就要夺门而出。
牛二宝额头一跳，他伸手按压了一下额角，恶声问：“你跑哪儿去？”
牛老太太恰逢这个时候回来，一眼看见新媳妇儿怒气冲冲地要跑，眼珠子一转，跑去把门杠上。
盼娣深吸一口气，唇瓣微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婆婆和丈夫。
牛二宝身材魁梧，他面露烦躁，声音低沉低沉的：“你要跑到哪里去？你已经嫁给我了你知道吗？”
盼娣一步步地后退，她呼吸急促，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这哪里是她的丈夫？
“说！为什么要跑？”牛二宝一把拉住盼娣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犹如铁铸般。
盼娣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直以来，就有人告诉她，女人要以夫为纲，嫁出去的女人……就是人家的人了。
“我没跑！”盼娣握紧拳头。
“还撒谎？”牛二宝连声质问，明明是他犯错了，却搞得像是盼娣的错一般。
他扯住盼娣的头发，将人拉到屋里。
后来的事情，盼娣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再后来，她就没踏出过那间屋子。
牛二宝逼她在屋里缝衣裳，夜里没灯，就只能点烛火。
牛老太太时常来给她送饭，告诉她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盼娣只是埋怨，埋怨奶奶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不来救她？还有她的那些姊妹们……都不来看她。
她们……也要丢弃自己了吗？
后来，不知道哪一天，素娘来找她。
素娘身着艳丽，还是她初见的模样。只是那女人眼里划过一丝心疼，还有莫名的同情。
同情？同情谁？她吗？
盼娣很久没见过自己的样子了，她对牛二宝形成条件反射，牛二宝一靠近她，她就开始尖叫起来。
她也不曾照过镜子，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盼姐儿。”素娘靠近她，将她扶起来。
盼娣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躲在角落里。
“盼姐儿，你就别犟了，也别跑了，你娘家人不会管你的。你从着二宝，说不定也不必活得这样辛苦。”
盼娣只见到素娘嘴巴一张一合的，她却听不清这女人在说什么。
她在找一个机会，找一个能逃出去的机会。
她知道，这个机会就快来了。
只要她能逃出去，只要她能逃到时家，奶奶肯定不会不管她。
“盼姐儿，你能听懂我的话吗？”素娘握住盼娣的手。
后来素娘又说了些什么，盼娣一概不知。
她看到素娘走了，跟牛老太太摇摇头。
“死倔死倔的丫头片子！”
“真给我们家丢脸！”
“亏的花那么多钱，生这样的病，死了算了！”
……
盼娣找到那个机会了，她求着牛二宝把自己放出来。牛老太太下地去了，牛二宝也不见踪影，她终于得到一个机会。
她不带丝毫犹豫，直接跑到街上。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撞到一个人。
时雨！
她睁大眼睛，眼里都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