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跳下泫渊,才可倾囊相授
“我当然怕死,但不是完全怕死。只是我那父君年迈无人赡养,闺中密友还未寻得良配相许,还有阿花阿雷,我还未来得及助他们修成人形呢。”
洛清宵手指轻轻点着他靠近的胸膛将他微微推远,眨着双眼可怜兮兮地说道。
你的父君与密友自当是你的牵挂,可是阿花阿雷是?竟也让你如此牵肠。”
伏黎退后两步,背手而立,嘴角翘起眼中却好似没有笑意。
“阿花是一只玉麒麟,阿雷是一只火麒麟。他们是我在北冥洲边界之地所救,阿花喜欢阿雷,阿雷很烦阿花整日跟着她,但还是走哪都会带着她。”
洛清宵瘪着嘴好似要哭出来的模样,她深知与伏黎正面对抗她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唯有装可怜无辜这一项或许还能泛起他丝毫的同情心,不再与她发难。
“哦?喜欢?你如今才三千岁的年纪,竟已深谙情海之事。”
洛清宵将此话听在耳里,加上他上扬的语调觉得甚为刺耳。他看来不是记仇她调戏了他,分明就是瞧不起她。明明他与天帝不论长相声音都极为相似,可接触了两人才发现除了声音长相毫无相同点。天帝温和仁厚,这厮却古怪刻薄。洛清宵心里虽然万千诽复,但面上却还要带笑。
这表里不一假装温柔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正是此话,我怎能与元尊相比呢?元尊已活了上万年,自是情海之事早已尝遍。可怜我初入世间无人教导,还得从阿花阿雷身上学来。”语罢,洛清宵怯怯垂下眼角来,抬手假装拭泪。
“…………”
伏黎闻言不再言笑,蹙眉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肩头的洛清宵,真是尖牙利齿口不饶人话里话外说他年岁大。
“罢了,你父君既托我教授你法术能耐,那本君问你,你可想学些什么?”
伏黎走至泫渊边,向渊内望去除了雾蒙蒙一片再无其他。
“若元尊真能悉心教导,我愿为元尊呕心沥血。”
洛清宵听到这里一下子精神起来,言语铿锵态度诚恳。
“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那你从这里跳下去吧。你若敢跳下去,我便倾尽毕生所学教你。”
洛清宵乍听此言以为是笑谈, 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您不是开玩笑吧?这是泫渊,深浅不测 您让我从这跳下去?”
“我敢,因为我不怕死。你不敢?那就说明你怕死。一个怕死的人教她那么多法术做什么?反正到时也会临阵脱逃,本事都不一定能用的上。”
伏黎淡淡地说着,仿佛这不关生死,只是一件吃饭睡觉般的寻常事。
洛清宵僵在原地,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若不跳,她如何得他真传变得强大呢?那她也辜负了父君送她来此的用意和妖族子民的骐骥。可她若跳了呢?死路一条还是死里逃生。
“我跳。”
片刻的踌躇后她开口说道。伏黎转头看向她时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瞬间即恢复如常。
“如果我还活着,你得让我成为最强之人。”
说完,洛清宵跃身而下。
下落的时间仿佛很漫长,洛清宵几度艰难睁眼都还在往下落的途中。
“那厮若不救我,等下如果真死了可怎么办。真是后悔为何要跳。”
跳之前洛清宵悄悄在心里跟自己打了赌,她赌伏黎一定会救她。冲着她是未来妖帝,他也不会真正置她于死地不顾。可是如今仿佛很久了,还是毫无半点声响。
慢慢地她仿佛听到了水声,还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近在耳边。此时风渐渐小了,她的眼前也忽然明亮起来。洛清宵睁眼看去,只见脚下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时有长相奇特的巨鸟掠过惊起片片树叶。她稳住心神凝聚灵力,穿过巨树后稳稳落地。
她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金色的巨树,溪流潺潺,遍地都是奇花异草空气中还传来阵阵草香。
“堕入深渊的感觉如何?无物依靠定感绝望吧。”
正当洛清宵被周围的一切惊到说不出话的时候,伏黎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她朝着声音出现的地方看去,只见众花环绕中有几间木屋矗立,而伏黎正坐于屋前的茶案旁悠闲品茶。
“这里是哪里?”
“泫渊底。”
伏黎品着手中的茶,淡淡回道。
“泫渊底?未曾想竟是如此风光。”
洛清宵惊叹于天地造化,果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往后,与你教授法术即在此处。此处为我心障所设,无人能入。”
“你果真说话算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洛清宵欢快地迈着小步小跑至伏黎面前继而乖巧坐在他对面。
“那我是不是应该唤您一声师父?”洛清宵乖巧细声地问道,他既能倾囊相授她亦能放低姿态。
“不必,我只不过是帮你父君一个忙而已。伏黎迅速打断她的奇思异想,虽已被她说年岁大,但到底还不能做师父。
洛清宵心里诽腹,不求名定是在她父君那里捞了好处了。
“寻常法术你已习得,今日教你移山动土之术罢。”
洛清宵欣然应承。
“这是法术要点所在,你将它们誊写下来,自己可先揣摩。”
说着,伏黎使法在两人面前映出一面书墙。上面口诀文字诸多,看起来要费不少的一番力气。当然这对于洛清宵来说不值一提,在北冥洲时她每见一本好书便会自己誊写一遍。
洛清宵将书案挪到面前,仔细誊写。伏黎看她如今如此乖觉,倒生出些许错觉,方才在上面牙尖嘴利的模样仿佛不是她一样。但好在她求学之心殷切,若是顽石他也难教。
时间仿佛过了万年之久,洛清宵才终于誊写完口诀心法。而伏黎好似风轻云淡一般,静坐一旁手中捧着一本书细看。
落叶纷纷,花草茂盛。不开口说话的伏黎安静如斯,阳光落下来散开在他的肩头为他镀上一层柔光,美好高贵。
洛清宵停下笔来看的有些呆了。伏黎似察觉到了火辣的目光,抿唇轻笑。
“本君可不是阿雷。”
话音一落,好感顿无。
“是,您自然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洛清宵嘴上奉承心里臭骂,真是个小心眼的老神仙。
接连几日,洛清宵都往返于泫渊底与淬心院之间。数月下来,虽法术大增身心却早已疲惫不堪。
这日洛清宵寻到丹曦房中,耷拉着肩膀趴倒在了桌上。
“这段日子我瞧着你瘦了许多,那伏黎可是欺压你了?”
丹曦端来两盘点心放在桌上,看着一脸疲态的洛清宵心中心疼。
“唔,丹曦你是不知道,我在北冥三千年的苦练都不如这几个月来的苦啊。若我习得不好,他便阴阳怪气刁言钻语数落我。这便罢了,还不许我睡觉超过四个时辰。”
洛清宵抬手捡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愁眉苦脸地抱怨伏黎对她种种的刁难。
“只听闻伏黎元尊最是公正无私,不曾想竟也有公报私仇的时候。”
丹曦坐到洛清宵对面,轻轻摸着洛清宵垂下的长发。
“千不该万不该,我调戏了当初初修形态的他,不曾想他恢复如常后还记得。这倒没什么,我调戏了他,他大可调戏回来。我这脸可任他摸烂,也不想他如此刁难。”洛清宵一股脑说完,丝毫没注意到刚到门口的伏黎。还是丹曦察觉到气息不对,这才发现伏黎已在门口许久。
“元尊。”丹曦拉着清宵站起身来行礼 ,请他入座。
“不必了,本君只是来送守心石。此石乃向葵所有,是她积世善念所结可保渡劫之人守住本心不堕魔道。只是前段时间她送来时尚有瑕疵,数月间我已淬炼无碍。”
“原来,初见她往揽月殿去是送守心石。”
洛清宵这才恍然大悟,也倾佩这向葵神君大义,与丹曦素不相识却能以重要之物相赠。
“此物丹曦受之有愧。”
丹曦听后却断然拒绝,她与向葵素不相识,亦不可接受她的恩情。
“你们自有渊源,日后自会明白。此物你且拿着吧。”说完,伏黎施法将守心石放入了丹曦的心口。
“丹曦虽不明所以,但日后全力自当相报。丹曦见已无法拒绝便坦然接受,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我近日有事外出数月,你,自行多练即可。”
伏黎伸手指了指一旁昏昏欲睡的洛清宵,洛清宵听到他要离开数月心里欢喜坏了,自是甜言蜜语各种保证绝不会荒废所学。
入夜,极星阁内。
“你神识还未完全恢复,强撑这几个月已是勉强了。”
开口说话的是天帝,仍是一身玉色,金冠束发。
“是她争气,数月已差不多将我所学皆学去了。”
伏黎坐在天帝对面,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数月的劳心劳力耗损着他本不堪支撑的身体。
“她亦是你的情劫。”
天帝终是不忍瞒他,思索再三后还是讲了出来。
伏黎听后却登时愣在原地。
“她,是我的情劫?可母神说过我难入情海。”
他不可置信地发问,天机之事怎会轻易改变。
“难入情海,非不入情海。”
天帝淡淡说完,眉间似有担忧却也欣慰。伏黎不似他渡过情劫才能成正身,或许对他而言是一桩好事。
万年不尝情爱,空守众生不是他的归宿。
“天机注定,不论你是现在的伏黎,还是初修之态忘却记忆的伏黎,百转千回你们还是会相爱。”
“就像,我和她。”
天帝不再言语,静静看着窗外星星点点而明月就近在眼前。他伸出手去却只碰得到柔柔的云,云却在顷刻间全散了。
“此事突然,我不知如何应对。”
伏黎也望着窗外的明月,那轮明月上似有影子浮出,粉糯的衣衫,似水流淌的流云髻,还有牙尖嘴利的模样。
果真是她么。
“何须应对,你我皆属六界。命运早被注定,你只需遵从本心顺其自然即可。剩下的,交给她吧。”
伏黎无法展眉,过了今夜明日他便会回到初修之态。如往常一样,他辞别了天帝去了泫渊底。回到初修之态的他不会记得他现在的所有记忆,就好似新生一般 是一个全新的存在。往日未免出祸端他都在泫渊底,天帝寿辰那日他虽无先前记忆但心有所向,随心来到了蟠池外的苍树之下,在凝神之际被酒醉出门的洛清宵碰见。奇怪的是,待他恢复神识之后,竟记得初修之态的历历目目,而往常都是毫无记忆的。
或许真是她,是她扭转了他命运的转轮,才往不可知的方向走去。也或许是她,是他万年里特殊的存在。
翌日淬心院,洛清宵本想趁他不在睡个懒觉,却不想到了往日起来练法术的时辰竟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不得不洗漱完后像往常一样先坐在案前攻读心法口诀,再心里埋怨一遍伏黎。
几日后到了午间用膳时间,她跑去丹曦房中蹭吃,看着满桌佳肴竟也是无色无味。
“伏黎元尊才走几天,你便如此颓靡了。”
丹曦看着她食也不下水也不进的样子真是头疼。
“我本来以为他走了就没人管束我了,我可以潇洒自在了。可是我还是按往常一样学习心法口诀,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洛清宵闷闷地说着,碗里的菜一口没吃。
“你往日都是在泫渊底的,如今在房中自是有所不适。你可去泫渊底,安静下来增长也快。”丹曦耐心地安慰洛清宵,她看着洛清宵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不像是环境不适无法练功,倒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的空落和无所适从。
“也许是,往日总有伏黎在耳旁念叨,如今清净了倒好似缺了点什么。”
洛清宵决定还是去泫渊底,匆匆吃完后便出发了。
洛清宵到了泫渊底,熟门熟路地进了木屋去拿誊写的书籍来读。
“你是谁?为何在此处?”忽然门口有声音传来,洛清宵翻找书籍的手停在半中。
这声音,伏黎?
洛清宵狐疑地转过身向门口看去,心里有一丝雀跃。
“伏黎元尊?!真是你!你不是外出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谁是伏黎元尊,我是此处仙君元宋。”
洛清宵闻言上前几步,定睛看着眼前的人 这分明就是伏黎。
“是你!”那人仿佛也认出了洛清宵,瞪大了眸子脸上却染上绯红。
“当日在蟠池外是你调戏我!”
洛清宵看着他气鼓鼓又羞又恼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伏黎回到初修之态了!原来这神识是反复之事么?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洛清宵想明白其中关窍后邪恶一笑,心中已有大计。
“仙君错怪,当日确是我失礼在先。你看,我既犯了错,天帝罚我在此处悔过。我日日在此誊抄心法口诀食不果腹,手都要起茧子了。”
洛清宵说着,眼泪就吧嗒落下来,那元宋见她情至于此 ,心生不忍。
“罢了,你我在此,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旁侧的木屋不再出来。洛清宵见小计得逞,开怀大笑。
回到初修之态了是吧?落我手里了吧 ,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我怎么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