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4章 地上找不着，就去天上找
下午，张伟见叶雪菲和刘巧巧聊得正欢，抽身偷偷摸摸的上楼，要去处理掉那一盒骨灰。上楼后，见父亲房间没人，就自己四下寻找，最后在墙角找到骨灰盒子。
捡起盒子感觉份量不对，赶忙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张伟暗叫一声：坏了。
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正在捣弄盆栽的张国强，张国强手里抱着一个空花盆，盆里正是混合着其他肥料的骨灰，其中不少骨灰已经被张国强当肥料用了。
“爸，不是让你不要动嘛”张伟抢过花盆，语气里有些埋怨。
张国强回道“你不说是给我的礼物么，为什么不能动。”一把又夺回花盆，说“不就是一盒钙肥么。”
“什么钙肥！那是我骗妈的，里面是我的骨灰。”
信息量有点大，张国强有点没反应过来，问道“骨灰？还是你的？”
张伟答道“我那么着急干啥？要真是肥料，我也不用在妈面前遮遮掩掩了。”
张国强虽然早已知道全部真相，得知手里是抱着的是儿子的骨灰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把花盆递给张伟，摸出一支香烟点上，在阳台上出神。
张伟抱着骨灰，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看里面混合着其他肥料，索性就借着张国强的继续工作，继续施肥。心想：佛祖割肉喂鹰，我这舍身养花，也算是大公德一件了。
张伟施肥结束，看见张国强看着落日发呆，叼着的香烟烟灰老长，倔强的不肯断掉的。张国强眼神颓然，满头凌乱的卷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还真有那么一丝末日武士的味道。
张伟上前，私自从张国强的衣服兜里掏出香烟打火机，想学者张国强一样，在那儿凹照型。香烟上嘴还没点上，就被张国强一巴掌抽后脑勺上，香烟也掉了。
“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学坏的。”
“爸，您连自个儿一起骂上了”
张国强作势又要打，张伟机敏的躲得远远的。问道
“爸，你想什么呢？”
“想你4岁那年的事儿，那一年你还能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于自己4岁那年，张伟的印象还算比较深刻。当年母亲带着自己去市中心的博物馆，在路上和母亲走散了，跟着一个搬运机器人溜进了一个储物仓库，在里面被困了将近三十天，靠着里面的存放的胡萝卜活了下来。
张伟说“当年可能是因为我神经比较大条，那次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场探险，除了吃得差了，偶尔想你们之外，其他感觉就刺激。说实话里面的老鼠真的很大，每天都忙着躲老鼠去了，其他真没多想。”想到里面的老鼠算上尾巴估计得有半米长，张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张国强苦笑“当年我和你妈满世界找你，三十天里，每一天过得都像世界末日。每天睁眼就去找，找到大街连一个人都没有了才回，第二天继续找。十多天的时候，你妈已经憔悴到不成人样了，每一天你妈连睡觉两个小时里都能哭喊着醒来。
我担心她崩溃，我就劝她先休息两天。
她说：只要只要还没找到你，她就没办法停下来，一停下来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说万一找不到呢。
她回我说：地上找不到，就去天上找。
没办法，我就只得提心吊胆的陪着这你妈继续找，终于她还是不行了，在第20天的时候，她在街上昏倒了。直到你被警察送回来，你妈还在医院里人事不省。醒过来之后，你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医生说这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是一种自身的自我保护。你妈现在的长不大性格，心智犹如少女，就是因为那一次意外。”张国强给自己续了一根烟，猛吸几口后继续沉声道：
“这事儿我一直瞒着你，就是怕你有阴影，影响你的未来成长。看你经历这次生死之后，还能这么平静面对，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张国强回头，却看见张伟表情扭曲，五官都凑一块儿，还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喝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伟一脸委屈：“我在哭啊，今天在厨房哭多了，没眼泪了。我也很难受啊”
努力的又挤了眼睛，发现还是没眼泪，张伟就哭不下去了。
张伟见父亲还是一脸愁容，心思一转，安慰道：“俗话说心不老，人不老。妈的心理年龄停步了，生理年龄不也一起停了，现在还跟个花季少女似的。您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事您其实还得感谢我。”
“谢你妹！”一巴掌又落在了张伟的后脑勺“为了能让你妈看起来和她心理年龄相匹配，我每年大半的工资都花在她身上了。”
张伟小声嘀咕“说得义正言辞，最大好处还不是全落自个儿身上了，老不正经。”
“你说什么？”张国强没听清。
“我说：爸您辛苦了！”
张伟捂着脑袋，一脸狗腿的表情“爸和你商量个事儿。”
“有屁就放！”
“我这不重伤初愈么，还需要调养，您看能不能从妈那儿省点儿给我做营养费。”
张国强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张伟后脑勺上“连骨灰都没了，你还要什么营养费！”
……
晚饭时间，饭桌的张国强有点莫名其妙，每一次夹菜的时候，都会被刘巧巧抢先一步夹走，最后好不容易抢到块肉，也被刘巧巧用筷子敲落在桌上。开饭二十分钟，张国强一口菜都没吃上，心里无名的火起。筷子“啪”地放桌上，说道：
“你今晚有毛病吧，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刘巧巧一巴掌拍桌上，那力气更大，感觉桌子上的碗都浮空了，再噼里啪啦的掉下去。端在手里的碗重重的放下，站起身来“我就这样，怎么，要吵架啊，来啊！”
“爸妈，我吃完了，慢慢吵，我先上楼了。”张伟见气氛不妙，赶紧扒拉掉碗里剩下的饭想要溜，却被两人用杀人的目光给按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今天，一见面你就抓着叶雪菲的手不放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人家是张伟的上司，我那是礼貌性的握手！”
“呵呵，礼貌性的握手能抓住别人女孩子的手一分钟？人抽出来手都红了！”
“人有恩于张伟，我握紧一点，表示内心的感谢有错？”
“什么恩？”刘巧巧反问。
张国强这才发现说漏嘴了，搪塞道“知遇之恩！”
“那你中午不停给人夹菜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人家那堆不下了，你是不是要把整桌子的菜给她？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你能不能不要捕风捉影，我也给张伟夹菜啊，你也给她夹啊！”
“我是女人，所以没问题。你是男人，还不停的给人夹菜就有问题！饭后你们单独在楼上房间聊了半天，聊什么呢，要这么久？什么天大的秘密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简直是不可理喻，不吃了！”说完就要走。
“张国强！小伟受伤昏迷的事，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受伤昏迷？”张国强下意识的念道。
张伟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汤，直接从鼻腔里喷了出来。暗叫一声糟糕，起身就跑。就听背后张国强愤怒的咆哮：
“张小伟！你给我站住！”
此时已在楼梯的张伟回头喊道“妈，今天我在阳台上看见爸偷偷的抽烟，一会儿的时间就抽了两根！”说完也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噔噔蹬就跑到了二楼，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听见楼下传来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老婆你听我解释”
“嘭！”拳击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
“啪”巴掌的声音。
“小伟是轻伤……”
“噼里啪啦！”座椅翻倒等声音。
“老婆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吱~呀~”凳子拖动的声音
“哎哟，疼啊，别打脸！那里也不可以！嗷~！”某人凄厉的惨嚎声
……
州光市是一座坐落在大山上的城市，冬日的清晨总是浓雾笼罩，多情的浓雾是山城朦胧面纱，若隐若现的总有那么一丝羞怯。黎明前山城就是一副水墨画，白雾是宣纸，山上高低错落的建筑就是宣纸上浓墨重彩。
黎明时分张伟就已经醒来，回家后的第一夜睡得特别的安稳，没有了以往幻灯片回放似的梦境。睡眠对于现在的张伟不重要，保持睡眠只是为了自己更像一个正常的人类。每晚他只需闭上眼睛放空自己，就会迅速进入一个类似于睡眠的待机状态，醒来时也没有常人起床后懵懂的状态。怕吵醒父母，张伟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好似还没睡醒的太阳，散发着悠懒的白光，屋外的空气清凉湿润，拽一把在手里就得挤出水来。张伟心旷神怡地踱步，懒散的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宁静清晨传得老远。
一股熟悉的味道把晃荡的张伟勾引到了一家没有牌子的包子铺前。店里老板正在忙碌，一阵阵诱人的白色热气蒸腾着从蒸格里飘出，看得张伟直咽唾沫，奈何自己没了味觉，想到此处的张伟痛心疾首。
“早啊，胖叔，给我两笼小笼包，两个大的酱肉包，一个咸菜包。”
胖老板一听来生意了，停下手里的活儿，见来人是张伟，笑着招呼道：“小伟回来啦，半年没见了，又张帅了，今天起得可够早的。”嘴上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可是相当的利索。给张伟的袋子里多装了一个包子递给张伟“你妈最近爱吃香菇的，今天胖叔请，不收钱。”
张伟也不客气，接过包子“谢谢胖叔，还是胖叔好，嘿嘿。”
“小伟太见外了啊！去年你帮我闺女辅导功课，叔也没有好好的感谢你。”见张伟穿个短裤短袖，说道“你大冬天穿这样，不怕冻着？”
张伟这才发现，自己的穿着与季节有点格格不入，干笑了两声，也没解释。
这时旁边又有人来买早餐，来人西装革履大墨镜，就是嘴唇有点发紫，估计是冻的，正是昨天送张伟回家的司机。
张伟出门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车了，另一辆应该在自家房子的另一边停着。张伟叫西装男不出名字，也不好开口，只能微笑着与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西装男礼貌的点头回应，也没说话。
张伟和胖老板说了声再见后，就离开了包子铺。路上张伟掰开个包子，像吸毒一样的，嗅着包子散出来的热气，勾出一点点记忆中的味道。闻到热气散尽香味儿变淡，就丢进嘴里，接着又掰开第二个。
第二个包子刚吃完，张伟就到家了。进屋就碰见一身正装的张国强，张伟问道：
“爸，你不是说请了几天假么，穿这么正经干啥，又不用上班？”
“我和你妈去一趟医院”张国强看了下时间，又抬头对这楼上喊了句“好了吗，晚了的话就排不上号了！”
“来了，来了。”伴随着刘巧巧匆忙的脚步声
“去医院？谁病了？”
“没谁生病，你爸昨晚突然神经兮兮的说要再要一个孩子。今天一大早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说是早点去医院。”红光满面的刘巧巧一边下楼，一边抱怨道。
“啊？？？”张伟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疑惑的看向张国强。
“看什么看，我和你妈决定再给你添一个妹妹，有什么问题吗？”张国强目光一横，眼睛里还有些其他的话。
“当然…也许…但是…”张伟吱吱唔唔半天后憋屈道“你们至少要和我商量一下吧。”
“没必要。”张国强。
“可是妈已经绝育了。”张伟求助的看向刘巧巧。
刘巧巧上前给了张伟一个熊抱，然后捧着张伟脸，亲腻的说道：“科技这么发达，打一针，十分钟就好啦。你放心，就算有了妹妹，爸爸妈妈也是爱你的！”然后又看见张伟手里领着的包子“哇，香菇馅儿的包子，儿子妈妈太爱你了。”说着就要接过包子。
张伟手一扬躲了过去“不是，都是酱肉的。都是我自己吃的。”
“你骗人，香菇的包子尖儿上有记号！我看见了！”
“你看错了！”也不管在那张牙舞爪的刘巧巧，张伟耷拉着脑袋上楼回房去了。一种再也不会再爱的感觉，在张伟的心底无力的升起。
“我一定是个假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