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3章 自行车
“老师，这是我哥哥。”
莫然带着陆明原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旁边，她还留了个心眼，只说是哥哥，也没说是莫非，就模棱两可，打个马虎眼。
班主任推了下眼镜，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年轻人。
“你好，我是莫然的班主任，我姓梁。”
“梁老师您好。”陆明原也很懂莫然的意思，也没有主动暴露自己的名字，面带笑意的跟老师握了握手。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无非就是常规的请家长套路，莫然听着也无聊，陆明原倒也尽职尽责，一直听得很认真，让莫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坑人了。
莫然听的都犯困，不知道班主任怎么能够说这么多的。
“嗯好的老师，我以后回去一定多跟莫然交流。”陆明原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不时地点下头表示肯定。
班主任对于陆明原配合的态度也是很满意，不禁想着，这两兄妹，差的有点大啊。
“莫然呢，之前她的班主任跟我说过，人是聪明的，只要我们老师和家长多多督促帮助，学习是不成问题的。”
莫然原本都快闭上的眼睛半睁开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明原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他的自行车没有后座，所以就跟莫然两个人一起推着车子走。
“今天谢谢你啊。”莫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让人家听了班主任那么长篇大论的唠叨。
“小家伙这么无情啊，昨天还叫哥哥来着，用完就扔。”陆明原轻轻的啧了一声，语气中仿佛带着淡淡的伤心，但笑容依旧。
“我没有……”莫然有些心虚，声音连带着也小了许多。
“好了，骗你的，怎么这么容易上当。”陆明原勾了勾唇。
“……”
走了半道，路过一个小区，门口停着几辆共享单车。
莫然看了几眼，没有说话。
“要不你骑个车子，咱们估计能在天黑之前回去。”陆明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些自行车，于是跟她商量。
“呃……。”莫然有点犹豫，但看着陆明原明明有车子还陪自己步行走了那么远，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勉强点点头，说了声，“好。”
莫然扫码开了车锁，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莫非骑车的样子，睁开眼睛后，眼神中充满了慷慨就义的神情。
陆明原要回个消息，就示意莫然先走。
莫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跨上车子，硬着头皮蹬，那自行车仿佛喝了假酒，一路东倒西歪。
然后……不出意外的，夭折在了不到十米的人行道旁边。
陆明原发现不对的时候，莫然已经一条腿被压在自行车下面了。
“莫然！”
他赶紧上前，先把车扶起来，随即便检查了一下，还好莫然小心，没什么大事，就是蹭破了点皮。
“你不会骑车？你咋刚刚不说呢，你要在我手里出了事，莫非不杀了我。”陆明原扶着她站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因为长得太高，所以只能蹲下来，他低着头说话，“小孩儿年纪不大，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逞强。”
“……我没有。”莫然把脸侧过去不看他，反驳道，“……而且莫非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我没有逞强，我只是……”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我只是，怕拖你后腿。”
陆明原手中一顿，抬起头来，莫然刚好低着头，他可以清晰看见莫然眼里的情绪。
那是藏得很深的自责，以及愧疚。
陆明原有些好奇，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儿，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情绪。
但他也没问出来，毕竟怎么样都是是人家的私事，他看了看手机，时间还不算晚，于是他柔声问莫然：“时间还够，哥哥教你骑车怎么样？”
莫然猛地抬头，她原以为陆明原会不痛不痒的安慰她两句，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学……车？你？”
“叫哥哥。”陆明原拍了一下她的头，像一片羽毛一样，“没大没小的。”
“学会了，就不怕拖后腿了。”
莫然看着双手握着的车把手，眼前依旧是那条路，不同的是，现在她的背后，有一双温柔的手，坚定的稳住了她的方向。
“放心大胆的往前骑就行。”背后那个声音跟他的主人一样，温柔而坚定。
夏日温柔的风和悠扬的蝉鸣，恍惚之间让莫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背后的那个人，不是扶着她骑自行车，而是一直的，陪伴着她，走过一辈子。
请家长的事情就算是糊弄过去了，但莫然也发现，这个新班主任，好像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像是莫然小学时候的班主任，又或者是她的前班主任，对于她这种“不求上进，屡教不改”，并且家里还有几个臭钱的学生，基本就是放任不管一条政策，毕竟学生那么多，不差莫然这一个，只要她不出意外，不找事儿，他们自然乐得清闲。
但这个新班主任，很不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呢，莫然也说不上来，她也没有特别关注莫然，不冷落，却也没有特别巴结，总结一下，就是把莫然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来对待。
莫然早上迟到，她要叫家长；莫然上课不听讲，她要找她谈话；莫然不写作业……
“莫然，这几次的作业，你为什么都没写？”
梁老师面前摊开的本子上，洁白如雪，一片空白。
莫然没有说话，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效果要好，就比如上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结果差点没把人气死，所以打那之后她就知道了闭嘴。
莫然不说话，干脆就跟她大眼瞪小眼。
梁老师皱了皱眉头，还没说什么，对面隔间的老师就“好心”的开口：“这小孩，之前跟张老师说她不想写，好说歹说的不写，没把张老师气出心脏病，梁老师，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抓抓其他孩子的成绩。”
莫然眨了下眼皮，同样都是“小孩儿”这个称呼，怎么从陆明原口中说出来就比这个老师说的听着顺耳不少呢？
刚刚开口的那个老师是有名的爱管闲事，有学生跟人打闹没看着他，没问好，就被他抓住不放，整天阴阳怪气的在那个学生的班主任面前说三道四，总的来说，这人他，不是个好银呐。
莫然懒得理这种人，收回目光来，发现梁老师居然也撇了撇嘴，莫然挑了挑眉，她原本以为这个新班主任也是个老顽固来着。
梁老师看了看办公桌上贴着的课表，一看下节课是自习，直接带着莫然转移阵地——换了个空教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老师的原因。
空教室是学校准备装成会议室的，投影仪还没安上，就只有一张会议桌和一排椅子，梁老师指了指那些椅子：“随便坐。”
莫然也没客气，就直接坐了下来。
太阳被云层遮的严丝合缝，使闷热的夏天终于有了没有那么让人喘不过气来，莫然往窗外看过去，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来陆明原送她的那个八音盒。
他是把她当成小孩儿了吗？还是对谁都那样？
没人把她当小孩儿过，父母让她懂事一点，自己照顾自己，莫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老师们看着她就摇头，觉得她是个不求上进的孩子，好像……也只有陆明原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儿，一个正常的，十四岁的孩子。